然而提纳里只是拭着月白的长弓，对满脸担忧的从容地笑了笑：“不必担心，我知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我对兵法的绝大多数理解，还是他教给我的。”

        时光就这样飞速过去。在又一轮边境摩后，枫丹率先向须弥宣战。赛诺也将在此时正式授勋首席骑士，神庙的新任祭司会亲自主持这场典礼的行。此外，照历史传统，祭司也将随军行，负责军队中的治疗事务与各项仪典的承办。

        最初的战役并不能称得上顺遂，前线的战报如雪片般飞回后方的大营：对方的兵力远超预期；敌方的后援迅速补足；我方的侧路骑士遭到地方包抄，双方交战升温至白化……

        提纳里利落地用弯刀划开多余的绷带。收刀鞘之时，恰有红蜻蜓掠过营帐外浮光跃金的河面，也在他底开了一圈圈温和的涟漪：

        赛诺并没有因为受到责备觉得不满。恰恰相反，他的心脏得极快，在耳膜上响成一片越发清脆激昂的擂鼓。他擅长在旷日持久的战役中准判断，抓住每一个突的时机。但他始终缺少一个能够与他巧妙合的副手。他近乎迫切地直视祭司的睛，问：

        他不由念及自己那位木屋中的神秘朋友，忍不住在心底嘟囔：常年居于神庙中的祭司，可有那位友人十之二三的远见卓识？

        赛诺虽然会对自己提严苛要求，却也清楚自己的同僚们大多不研习大陆政治。他们只将自己作为系中的一颗螺丝钉，严格遵照长官的命令行事，能够用“服从”解决的事便不需要加由大脑思索。因此，他本能地为提纳里对时政的深刻理解到讶异，却也格外享受这难得的开怀畅谈时光。最重要的是，提纳里并非骑士队伍中的一员，他在抒发观时能够最大限度地放开手脚。这样的交谈对于提纳里而言同样收获颇丰。他长期接受老师的理论指导，赛诺的行伍实战经验恰恰弥补了他最缺乏的一块知识。

        在那之后，提纳里带领一小队骑兵深腹地，将敌人的大后方冲散。骑士主力借此良机发起攻势，一步瓦解了敌方队伍。赛诺的用兵之素来为人叹服，每一战略署都暗藏玄机，即便没有战役中后期的神兵天降，骑士们依然相信他会带领大家走向胜利；而提纳里的这步险棋更是将伤亡人数降到了最低，大大推动了战役的程，数十年后仍被作为制胜奇策的典范，在军理教材中占据了足足三个版面的分析与研讨。

习惯他人的关切，在提纳里要伸手扶他时本能推拒。提纳里无奈地长叹一气，叉腰指着他起的脚背：“不怎么说，这件事跟我脱不了系。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起码敷个药，就当我为你赔罪了。”

        及至夕阳西，杯中的大麦茶也被染上了树梢明月的清冷温度，他们才惊觉早过了该话别的时候，只能匆匆约定过一次见面的日期。

        自此两人便定了分工：赛诺在前方以迅猛的攻势撕开敌人的阵型，提纳里则在后方稳定局势，不时佐以爆发式的突袭一步瓦解防线。无论是提纳里挽弓时的骁勇，还是他在阵前的沉着与可靠，都能令经百战

        这样想着，赛诺已然大步迈营地。祭司站在营地正中，着繁复的礼服，有一对耸的大耳朵，看向他时底深藏一抹促狭笑意，就像刚在附近的某棵大树边落定：“你好，我叫提纳里，是神庙的新一任祭司。”

        他们杀伐决断的首席骑士，在大军压境时能够举重若轻，却在清理肉伤的时候绷紧了脸、直了脊背，乖巧得像个自我检讨中的学前儿童；而他们敬的祭司正在边上药边喋喋不休，再巧的连弩也要为这惊人的嘴炮准礼让三分。绞紧绑带时，祭司大人更是堪称袖中生风——显而易见，这动作里多少带了个人绪：“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能耐的？独自面对五个锐前锋，把重任都扛到自己一个人上，就不能稍微为自己想一想？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告捷的战果将兴奋之迅速传遍整个营地。醇厚的酒从长桌的这一摆到那一，香的烤乳猪上挂着晶莹的油滴，鲜多汁的火鸡散发着诱人的迷迭香气息。战士们捧起甘醴与瓜果邀请两位大英雄一同庆功，却在见到帐中景象时，险些惊掉手里的餐盘。

        提纳里反复翻看战报，若有所思，随后从桌前坐起。传令兵惶恐地看着换上便装的提纳里：“祭司大人，我们是否应该更相信首席骑士一些？”

        疗伤的过程逐渐演化为时政交的环节。他们在绝大多数方面达成了共识：风与牧歌的自由城蒙德，正在行新旧贵族之间艰深的斗争；以秩序与契约著称的璃月，正在行从神治向人治的缓慢过渡。常年闭关的稻妻远在外海，从不与他国建立交。纳塔仍为近乎原始的暴力原则主导，旷日持久的落割据战仿佛永远看不到尽。毗邻的枫丹一向与须弥交恶，近年来更是多次在边境制造乱。而远在极北雪原的至冬，最近也开始频繁在各国活动，似乎酝酿着一场将要席卷全大陆的阴谋。

        赛诺拗不过他，只得老老实实遂了他的意。骑士和祭司都是相当特殊的岗位，不公开份是对自己和他人的共同保护，初次交的两人在奇妙的领域达成了共识。无所适从地坐在小屋的桌边，赛诺四张望，最终将目光投向墙上的大陆地图。仔细观察时，他讶异地发现地图上竟然详细注明了通行岸、存疑港与制等战略位置。他意识抚上羊卷上的某红标注：“你关注时政？”

        战争并不似季南归的大雁那般可觅规律，它是本就装好引线的炸药桶，只要危机一日不除，随时都能用一颗火星轻易将其引爆。骑士们既然肩负守卫之责，便应时刻好奔赴前线的准备。

        “我正是为此而来。”

        不知不觉，这样的相聚成了约定俗成的某种习惯。聊天的范围不再局限于政事，一度发散到昨日研究的蘑菇与新近行的卡牌，他们之间越发无话不谈。有时提纳里外采风笔记，回屋时便可看到赛诺早早坐在桌边等候，卡牌游戏的也已准备完毕，只等主人前来席。有时则会换提纳里坐在骑士营地外的某棵大树上等候，曲躺在枝桠间的姿态很有一番醉客的潇洒，蓬松的尾巴悠然地垂在树枝间摇晃，颈间的优曲线如同黛远山的轮廓。假若提纳里偶尔玩心大起，他会刻意屏息凝神，在赛诺走近时才从树梢间一跃而，听对方的心律动如夏蝉撞碎了风铃。他们像是两条定期溯游的鱼，只有对方最清楚自己的好恶与脾。

        提纳里正将捣好的药泥铺在布条上，闻言不由挑眉：“你有见？”

        “那么你会成为我的后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