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相当圆满的故事。
1.
gao中毕业后的第十年,我失去了人生的第一份工作。换种更准确的说法是,“在因公负伤后被qiang制辞退”。
这样的叙述方式并非意味着我对现状心怀不满。恰恰相反,我完全理解上级zuochu这一指示的用意,并对后续的安排全盘接受。chu于保密协议的约束,我不能在任何实质载ti上留xia太多信息。可以透lou的是,我的工作xing质基本等同于那些超英电影里的gao级特工――同样是为了正义与reai而战,同样经历着日复一日的刀尖tian血。但在我的生活里,没有奇诡玄秘的反重力系统,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生死一线的博弈与两tou取舍的无奈。
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我被研究基地nei残存的类生wu制剂所伤。治疗过程的记忆被时间烧灼成淡薄易碎的影zi,唯一值得记录的是:最终我活了xia来。遗憾的是,这场意外引发的后遗症,或将伴我走过余生的很长时间。有时会是猝不及防的失聪数秒,有时会是四肢关节的电击般疼痛――像是无数枚随血ye四chu1游走的定时炸弹,我不知dao遥控qi的另一端由哪一块肌肉cao2纵着an钮,更无从知悉它们将会在何时被引爆多少次。
而我的这份职业不允许一星半dian的失误与不确定。
上级妥帖地为我安排了一份ti面的简历,并提供了丰厚的抚恤金。我的同僚们也对我多加照拂,言语中尽是开解之意。事实上,他们不必为我过度担忧。我曾见到同僚搭乘的飞机从数千米gao空坠落而xia;曾为对我多有引导的前辈扶灵;也曾在某个凄风苦雨的夜晚,为数不尽的无名墓碑一一送上白百合,却无法同他们述说半句缅怀或gan激。zuo我们这一行的,本就死于非命者多,能得善终者少。能以这样的结局离开队伍,我已经比许多人幸运了太多。
所以,离职之后,我并没有像许多人想象得那样颓唐,或是放任自己沉溺于某种空虚的状态中去。我很快就制定了一份详尽的职业生涯规划书:近十年来的各类知识储备,充分的职业市场调研,辅以上级置备的光辉履历,找到一份文员之类的工作应当绰绰有余。至于农民或是屠夫这类ti力活――我能把沙漠之鹰当成格洛克玩得风生shui起,即便不能再去对付阴险狡诈的国际间谍,想必也能轻松对付几tou无害的牲畜――但还是先不将这类职业列ru考量为妙。
我自认这份计划已经足够周全,对我视若己chu的老师却难得地和我产生了分歧。我们jin行了将近一周的低效探讨,最初和和气气的聊天氛围不可避免地染上了火药味。老师不留qing面地以“青涩”指责我的不成熟,而我意识到“青se”还能用以形容他当时的脸se,并暗自在心底为这个绝妙的双关语拍案叫绝时,在旁围观的师jie丽莎・min兹忍无可忍地把我拉chu了书房。她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手指不安地把玩着披散在肩tou的卷发。用她的话来说,如果她罕见地zuochu了这样的动作,说明她遇到了比成结的发尾更棘手的糟心事。
但她最终只是说:“嘿,赛诺,你难dao从来没有想过给自己放个假吗?比如说,来一次长途旅行?”
好吧,好吧,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一种关切叫“你的老师觉得你很难过”和“你的师jie觉得你需要散心”。妥协的结果是,我用仅有的选择权确定了本次旅途的目的地――摩尔曼斯克港。除此以外,师jie主动揽xia了与旅行相关的一应事项。她兴致bobo地制定了一份旅行计划,又在社交网站上传播双人旅行的邀约,数日后就笑眯眯地宣称替我选中了最合适的那位旅伴。
总而言之,我在两周后抵达了位于莫斯科的国际机场。在提前到站的数小时中,我拉着行李箱走遍了机场的角角落落,像chu任务前考察行动地dian一样,把整座航站楼的每一个细节都saijin了脑海里:到达kou的糕dian店飘chu了怎样的甜香、便利店的贩卖机是怎样宽容地注视来来往往的行人、接机的人们是怎样gaogao举起写有姓名的平板尽力挥舞……或许是久疏人群的缘故,在面对人们或期待或焦急的神qing时,我竟然产生了如此qiang烈的、与他们格格不ru的异类gan。
是的,这么说听上去很奇怪,但我的确是在紧张。毕竟、毕竟,这可是一场双人旅行。我将在异国他乡,和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共chu1屋檐xia,不带任何利益相关的qing绪,以尽可能平和的心态分享一段旅途。除却集训期间和室友共chu1――甚至住宿舍的时候也很少有这么突破社交界限的行为――我从未和他人有过类似的亲密举动。只是,过去的十多年里,我习惯了扮演形形sese的shen份,dai上不同的面ju和不同的人虚与委蛇,却忘掉了如何以“赛诺”这个最初始的shen份与人共chu1。
时间不会因为我的如坐针毡多zuo停留。两小时后,我的旅伴连上了莫斯科当地的网络,给我发消息说他已经到了。
到达kou的人chao和我还有一段距离,我gen本没看清他的脸。但直觉就是这么不讲dao理的东西,在gan官给chu全面客观的分析以前,某种近乎本能的意识便能率先霸dao地tiao脱chu来。仅仅只是远远捕捉到了这个人的肩颈起伏,我便如蒙电击如遭神启,莫名地生chu了某种jian定的信念――就是他,就是我要找的这个人。
何况,提纳里对我而言,从来都不是什么一般人。
我以为我早就已经放xia了,我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当我怔愣着看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时,无数与他相关的记忆仍旧如同走ma灯一般飞快地在我yan前闪回。独属于他的鲜活气息实在太过温nuan,我的血ye仿佛在和他重逢的这一刻才开始解冻、复苏,重新汩汩liu动。那些曾经被我深埋的ganqing也在此刻破土,连同我陈腐的、荒唐的整个青chun,迫切地争夺着本该属于这ju躯ti的养料,揪得xiongkou隐隐作痛。我看得太过chu神,以至于忽略了ku袋里手机的振动――恶趣味的师jiejing1准地卡在最后一刻,才给我发来了旅伴的个人档案和照片。
在绝大多数人的认知中,这将是一趟新奇浪漫的旅途。前提是,即将和你同行的旅伴,不是你长达十年未曾谋面的暗恋对象。
0.
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去描绘gao三?无限压缩的课间、消失不见的ti育课、半guan半guan消失的中xing笔墨shui、写不完的卷zi、教导主任声如洪钟的训话、每天早cao2后一抢而空的小卖bu雪糕、吱呀呀作响的老旧风扇、夹杂着汗臭味的远大梦想……无论如何,要为它选取一种代表se的话,答案毋庸置疑会是晦暗不明的铅灰。天空、考卷、墙bi与幻灯片幕布,每个乏善可陈的日zi,都能以这种颜sezuo一个cu浅却无比jing1准的概括。
对于赛诺尤甚。他早在gao三之初就被国防院校特招,an理只需要在余xia不到一年的gao中时光中划shui度日,确保不会因为chu2犯校规校纪惨遭开除。虽然他将优秀和自律当成了近似与生俱来的习惯,但和格外拼命的同窗相比,他的gao三总归更少了一抹独属于梦想的耀yan光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