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轻俊、野心，靠着刺杀君主而继位的吴国公对他，不，对那位堪称兵家万世师表的先哲执以师礼。君臣相知近十年，君王授臣以权柄，臣回之以军谋，破楚伐越，威震华夏。君王意气风发的面容如此鲜活，更衬得槜李惨败重伤死的结局如此凄凉。臣就此退隐江湖，不问世事。

        审被一种无可名状的莫大悲哀攫住，心沉重如有千钧。

        沾绸帕轻柔拭的意打断了他的无端思绪，他稍稍抬起，摸索着抓住了将军的手，对着后者模糊的轮廓问:“将军念着的究竟是谁？”

        他被袁绍轻轻使力回塌上，并盖好薄被。良久，他听到了回话。“正南就是正南，非是他人，是孤之腹心倚仗。好好睡吧。”

        （五）

        玉玦不是玉环，天生自带着缺。

        审不信天命。他知自己不得孙武，不得那随军征伐奇谋百的策士，他只能筹措幕府政务，督办粮草后勤的臣。可惜他不信天命，命运却给他开了天大的玩笑。幻梦中的吴王阖闾，负霸主之名，过于志得意满，人意料败给从未放在里的弱小对手。今生的明公，同样在人生折戟沉沙。更为可笑的是，时移世易，这次审自己竟成了造就惨败的元凶之一。正是他于邺城的严格执法，反了官渡前线的许攸，酿成了无法挽回的恶果。

        午夜梦回，审无数次抿心自问，究竟是自己秉刚直，里不得沙，对于许攸家人越界之举无法容忍，还是建立在此前争吵分歧上一时冲动挟私报复。最终他本人也求不得一个明确的结论。

        将军尚未回返邺城，这段时日是如此难熬。他屡屡噩梦，屡屡从梦中惊醒，汗湿重衣。一面心忧战败被执的二，一面更是不知如何面对将军。当前线传来以孟岱代替他为监军守邺城的谕令时，他的心才得以平静来，平静地愿意接受将军赐予的一切惩戒。

        建安五年的深秋，袁绍带领残兵回到了邺城。审得到召令，再次迈公府。

        一切仿佛回到了昔年初见时的模样，袁绍依旧在后庭等候。这番审无需人引路，熟稔地穿廊绕巷，回廊是旧日的回廊，树木是旧日的树木，或许是这年的北风太紧，阴云太重，给庭院景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皆是萧萧瑟瑟、冷冷清清。那人就立在满目萧瑟清冷之中。

        审遥遥望见袁绍玄衣大氅、幅巾委地，姿、容颜雅致，好像什么都没改变，月前的惨败只是则荒诞不羁的怪谈。行至近前，才于的姿中看到一丝疲惫，雅致的容颜中看到一缕落拓。幅巾无法遮掩骤然增多的斑白鬓发，大氅也无力隐藏愈加病弱的细瘦躯。实际上，袁绍的病已不再是秘密，官渡前线当众呕血的场景过于骇人，消息很快传遍各地，那恐怕是对审，或者还有其他什么人而言，比战败更为沉重的打击。一时间冀州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叛乱迭。一切确实回到了昔年初见时的模样。

        “将军。审愧对将军。”他跪倒在那人面前。

        “起来说话。”袁绍欠扶起了他。

        “将军，我……”审正开，却被袁绍打断，“正南无需解释。孤信正南之心，亦有元图为汝作保，正南仍为治中之职，替孤守邺城。”

        “将军此言何意？”审不顾礼节，猛然抬直视对方双。

        “孤亲征平叛。”袁绍知他已明己意，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