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她在什么。

        她在他。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一遍遍地，撕开他扮演的假面，鞭打他真实的偏好。每一次这样的确认，都是对他那心编织的“Dante      =      白予澈”等式的公开凌迟。

        他可以辩解。可以说人的味是会变的，说那只是随一提，说为了她他什么都愿意尝试。他有无数种话术可以脱。

        但他没有。

        他选择了最能满足她此刻那近乎病态的“惩罚”，也是最能展现他所谓“诚意”和“赎罪”的回应方式——沉默地承受，并且，承认。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转过，面对着她。脸上确实没什么血，他艰涩地开，声音低哑得像砂纸磨过朽坏的木：

        “……嗯。”

        只有一个字。

        却像吞了一把碎玻璃渣，带着自残般的痛楚。

        然后，他垂帘，目光落在面前那只空的面碗上，又低低地补充了一句。

        那声音轻得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许某种极其卑微的、近乎摇尾乞怜的承诺：“但只要是你喜的……或者，只要是你想让我吃的……我都可以。”

        他像一块巨大的、到不可思议的黑，默默收着她释放来的所有尖锐、冰冷、刻薄和怨毒。他甚至会主动地、反复地、用一种近乎病态的坦诚，揽过所有罪责：“我骗了你，这是事实。我活该。是我让你变成现在这样。你现在怎么对我，都是我应得的惩罚，……”

        他将“罪”字无形地刻在自己的额上，像一件永不褪的囚徒烙印。他以此换取继续留在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里的资格，换取她或许并未完全意识到的，对这种予取予求的“掌控”的隐秘依赖。

        权力关系，多么微妙而残酷。她憎恨他，却也控制着他。他欺骗了她，却也用这份欺骗带来的负罪，将自己牢牢锁在了她的边。他在用自己的“可被伤害”来证明他的“”。

        她像个被困在镜迷里的孩，疯狂地挥舞着拳打向四周光冰冷的镜面，每一次重击，都让镜像中那个面目扭曲的自己和对面那个同样扭曲的“他”同时碎裂，飞溅的玻璃渣最终划伤的，还是她自己鲜血淋漓的心。

        她隐隐发现，只要她足够冷漠，足够残忍，只要准地戳中他“欺骗者”的原罪，她就可以一直这样惩罚他。他那份让她憎恶的欺骗，竟成了她手中用来制衡、甚至伤害他的缰绳。而他，似乎心甘愿地、甚至带着某种隐秘的期待，将这糙的、会勒伤双手的缰绳，一次次递到她的手心里。

        这种认知，本该让她到极度的惊恐和不安，却又诡异地带来了一丝扭曲的、不可告人的安全——至少，他不会离开。

        无论她如何践踏，如何推开，如何用最伤人的话语攻击他，他都会像一块甩不掉的狗膏药一样黏在这里。而这份该死的“安全”又让她更加鄙夷自己的沉沦和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