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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枉凝眉

        年如晦,神魂已倦极,一声苍老的叹息陡然闯的灵台。

        父王考校大哥和三弟的功课,无外乎诗文国策与弓;考校起他来,则名目繁多。今者品玉箫,明日掌上舞。御书房常年着龙涎香,醒神养心之外,亦可疏通肺气。父王便其名曰恤他的疾,教他作小宦打扮,洗笔侍砚。只是他磨好的朱砂与徽墨,往往都画在了他自己上,本是将他当了娈童享用。

        十五岁的一个日,午后政事清闲,他被施丹傅粉,绾了一个三环耸飞天髻,斜着一副千叶攒珠金步摇,着了一秋香大朵牡丹织锦装,一双柔荑掐着兰花垂指,两只凤眸着盈盈波,咿咿呀呀地唱着新学来的戏本

        别里墨香与药香终日缠绵,他在人前无懈可击地扮演着一株无害的玉兰花,只挑着重要节日回雍京觐见,献上几幅字画,竟还博得个声闻天的雅名。百里氏屡屡试探都未察觉不妥,终于相信他已毫无威胁。不久,温泉中少了一缕恬淡的兰馨,江湖上多了一位与雅公一字之差的少年,便是后来耳目通天的隐公

        “贴了翠钿,注了红脂,着意、再描双蛾——”

        丰兰息有时自嘲地想,任如松是他的老师,百里氏送来的那群妖姬婢,自己何尝不该尊她们一声少傅。若非得到默许,便是王后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养废大东皇帝的外甥。

        白日应付雍王,夜里读书习武,十几岁正条的年纪,瘦得蒲苇一般。人生实苦,他好像格外坎坷些,躲一躲,也没有人会非难。

那年的除夕,他与青州惜云在八荒塔交心,颇有知己之,稍稍冲淡了母后周年忌日的郁郁之。倚歌新丧时,六州因淳禧帝的诏谕都有所表示,自从了倚歌的丧期,连雍州都不再专门纪念。他知不能要天人都同他的受,人人都在为辞旧迎新笑,故人便同故事一起,被留在了无人回顾的旧年。

        “绮疏晓日——珠帘映,红粉妆、宝镜。”

        “……倚歌?”

        “世不可避,如鱼之在。徒儿,天机在上,本心在怀,莫耽于旧,莫畏于前……”

        那夜他在悄悄摆了香案祭奠,正絮絮说着心中鸿鹄之志时,肩附上一只手,他悚然回首,竟是满酒气的雍王。侍从阻拦不及,正跪在后边战战兢兢。

        “先王后防孤防得倒是周全。”

        百里氏再乐见倚歌的儿被折辱,也被雍王日复一日的胡闹勾起了警惕。她倒不至于担忧后位不稳,只是鄙夷之中又难免妒忌。索吩咐安女暗中毒,丰兰息将计就计,顺势除了细作,迁去。不久又托词罹患肺疾,恐在京中将病气过给贵人,长留温泉修养。

        他低眉敛袖,莲步轻移,在御案前走了个圆场。小颤步摇,轻湘裙,低蹴半弯凌波,停妥。真正是袅临风,百种妖娆;还对镜,千般婀娜。

        息隐行事洒脱,却也绝非善人侠者——世人怎能得知,再冰清玉洁的仙葩,也扎在淤泥之中,也贪生惧死,也会为了活命夺别的生机。

        “夜来承,雨,不觉花枝力弱——”

        彼时还是不惑之年的雍王眯起朦胧的醉,犹疑

        追风逐云的鸿鹄被中了羽翼,红绡绫帐被他扯破了一个角。从此除夕于他除了生辰与母忌以外,又多了一重耻辱的意味。破之痛让他一度昏死过去,雍王醒来后,持着灯盏来照他间,用一种陌生而猎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忽视许久的病弱嫡。而他动弹不得,只能屈辱又自欺欺人地闭上睛,像引颈受戮的羔羊,等待命运的铡刀落

        “鬓轻撩,鬟细整,临镜——频睃。”

        窗边突然传来丰莒稚的吵嚷,原为今日题得一诗,忙不迭要来向父王献宝。元禄守在外面,只大王午休,三殿莫去搅扰。他瘪着嘴正要离去,却听得门里隐约有人唱

        ——那刀终于还是落了,只不过不是斩立决,而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凌迟。

        丰莒时年还是一稚童,被父母纵容惯了,当场闹将起来。仗着元禄不敢僭越,一了屋,要看是哪来的杨妃唱着淫词浪曲勾引父王。然后父兄弟,便在这荒唐至极的形里面面相觑,直到丰莒哇地一声哭来,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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