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返京途中,丰兰息仍昏昏沉沉地睡着。此前随行太医来诊过脉,说是寒气ru侵,加之cao2劳力竭,勾动旧疾,才发起了低re。趁着开ba前的片刻时光,紧赶慢赶才煎chu一碗药来。
至于那周shen的鞭痕tang伤,只字未敢提及。
钟离独自在车nei侍候,药已在案几上晾了有一会工夫,他端起来试了试冷re,确认温和适kou,才用玉匙舀了喂到殿xia唇边。
怎奈殿xia牙关紧咬,加之ma车颠簸,几番努力都未奏效,药汤顺着血se浅淡的柔ruan唇banliuxia来,被钟离yan疾手快地拭去——殿xiaai洁,若是被药污了衣裳,醒来定是要不悦的。
话本zi里是怎么写的来着?伤重昏迷的主人公咽不xia药,都是他或她的有缘人把药噙在kou中,唇齿相接渡将过去,此后便该tong破那层窗hu纸、互诉衷chang、qing定三生……ma车突然又是一颠,颠回了钟离飘到天边的思绪。
他霎时羞红了脸颊,zuo贼心虚地环视四周,最后转回殿xia苍白如纸的面庞。当年他被北疆难民chao裹挟着南xia,什么都抢不过那些大人,饿得只剩一kou气时遇到了殿xia,从此被留在shen边教养长大。殿xia人mei心更善,谪仙般的人wu,无怪他心折。
只是不知仙zi在天上犯了何等大错,要来人间受这样的折磨。
少年郎qing窦初开,却恋上了最遥不可及之人。钟离愁眉苦脸地叹了kou气,搁xia了药碗。不喝便不喝罢,匆忙煎chu来的东西,打yan一看便知火候不足,先前试温时沾了沾唇,苦得要命。
他掀起小帘探chutou去,雍京巍峨的城墙已遥遥在望。殿xia武功盖世,撑到公zi府再请明医诊治,应当不碍事。况且,蜜饯可是只府中才有。
殿xia每每饮xia大王赐的补药,待送走监视的gong人,都要命他取些甜shi来压一压。他私xia可是听环娘说过,殿xia从小怕苦,长大后知dao要面zi了,才不再在人前哭闹。但如此看来,纵使年长几岁,殿xia毕竟方届弱冠,没有外人的时候,也并不介意展lou几分童心。
——所以,我是殿xia的自己人诶。
钟离被深深戳中了心坎,自觉那dian不可说的小心思非但没有打消,反而更甚。他见殿xia受颠簸所苦睡不安稳,便轻轻托起病中人的tou颅,珍而重之地安置在自己的大tui上。又拧了个凉凉的mao巾把,换xia已被焐得温re的那块。
那蹙起的眉tou果然舒展了些,但见殿xia薄唇轻启,louchu雪兔般稚气的门齿,隐约呢喃着什么。
钟离侧耳细听,只捕捉到一dian破碎的词句,带着难以忽视的哭腔。
“母后……”
丰兰息的魂魄轻飘,抛弃了污浊而滞重的肉shen,漫游太虚之境。
梦中见了许多人,回想起许多事,皆如隔雾看花,覆着层朦朦胧胧的纱。唯有一dao温柔而忧郁的目光,如影随形。
那目光的主人有双桃花潭shui般的yan睛,在人间暌违日久,从十三四岁起,连他的梦里也缘悭一面。应是母后在天上见了他寡廉鲜耻,终于厌弃了他。
可梦里的倚歌王后依然笑得那般慈和,又难掩忧虑地叮嘱他:“息儿,切莫再让旁人知晓此事,便是你父王也不行。记住了吗?”
幼时的他手里握着师傅特地求来的小陶ma,躺在母后膝上懵懂答应,还是忍不住问dao:“为什么?这是难以启齿的耻辱吗?”
倚歌轻抚aizi的前额,jian定地摇了摇tou,那环佩玎珰之声与她的回答一同镌刻在丰兰息的心底,作他苦海浮沉赖以支撑的一片浮木。
“息儿是上天赐给母后的珍宝。如果可以,母后宁愿你zuo个闲散公侯,好过孤山一座,无人并肩。”
“只是shen怀宝藏,总要提防环伺的饿狼。”
后来百里氏封妃,雍王冷落中gong,妃嫔们也都趋炎附势。直至抑郁而终,母后才将将过了二十,算来与如今的自己一般大。倚歌溘然长辞之日,正是他四岁生辰,因着在除夕宴上贪玩,未能与她见上最后一面。听贴shen的gong娥说,那个电闪雷鸣的风雨夜,年轻的王后疼痛中断断续续唤了一宿的娘亲。
直到他在丰苌怀里哭够了,父王才姗姗来迟,shen上还带着百里氏gong里的苏合香。一应哀仪都早已备好,男人上前略一探看发妻遗容,便吩咐传信东京,元后薨逝。
丰兰息如履薄冰地过了许多年,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