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开蜜一般稠的颜，赵文龄悄悄拜读宋阅文章，虽是解《易》，行文温柔敦厚似《诗》，落笔言近旨远又似《秋》，庄重圆，堪为天士表率。不由心惭愧，赵三选取她读书札记所作的文章，劣甚多，不过胜在破题奇巧，语带机锋。

        当今之世，赵文龄最为钦佩的文人，除了她的阿公赵为宪，还有曾以为盛名之其实难副的宋家五郎。

        此时，此刻，为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他执迷不悟，自毁前程，自寻死路。

        赵文龄张了张。

        “臣妇赵氏拜见修仪……”门外兴冲冲走来一位锦衣女，见赵文龄了半张脸，顾不得所谓皇家规矩，拉起赵文龄便问，“阿宁，这是怎么了？”

        阿宁，赵文龄乳名。

        “无碍，不小心磕着了，敷一敷药就好。”赵文龄有心遮掩语焉不详，急忙岔开话，“阿，带他。”

        裴夫人吃了一惊：“宋、五公？你……”略略一想便知兹事大，连忙住了，答应。

        心压着一块大石，妹二人坐立难安，来往寒暄几句，匆匆分别。裴夫人车驾已在院中待命，侍从检赵修仪的赏赐，好一阵闹。宋阅静立廊，手中提了一鼎香炉，背过，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一回见她，是元宵夜宴，酉时二刻的宴席拖到酉正才开，据说陛在昭阳殿等她梳妆，等了半个时辰，太后气得不轻，却也无可奈何。”赵文龄缓步而来。

        南婉青。

        赵文龄初次听闻，是宋家五哥哥三媒六聘娶的正妻，南家的一个庶女。

        宋家泼天的权势富贵，为长房嫡选的正妻，总不过那几门贵女，谁料落在名不见经传的南家，满打满算，祖上就了一位举人。

        这样的人家也就罢了，偏还只是个庶女儿。

        彼时京中女中了邪一般，赵文龄常常听闻谁家女儿投河上吊落发为尼，家中几位的睛也了好长一段日。她也曾问三哥哥，宋阅夫人是什么样的人，赵三公笑了笑，留一句“婉如清扬，绘事后素”。[3]

        温文有礼，才貌双全，四书五经中再没有比过这两句夸赞女的话。

        “那夜席上有嫔妃梳了与她一样的发髻，当着众人的面，她将那人的发全铰了，剪使得钝了，上一簇长一簇短。后来这女便疯了，脑袋上挂着花花草草，吃饭睡觉也不肯摘，没多久跌湖里淹死了，说是为了捞什么草。”

        绣球香炉轻烟袅袅，背着，赵文龄看不清宋阅神。

        “上月赏花宴，有两个婆说了她的闲话，不的母鸡。人妄议主，要打要罚要赶都是该的，皇后也准了，她却偏偏拿了鸡，往那两人……”赵文龄说不。

        许多时候她也分不清，从前与如今究竟何时是梦，三哥哥的八字赞语犹在耳畔，约莫斟酌了太久太久，脱而那一刹，笑意也透着姗姗来迟的落寞。

        “‘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原以为你与那些人总是不同的。”宋阅。[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