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婉青却咯咯地笑起来，差一些不过气，她捧起宇文序脸颊，忍着笑意：“自然是卖去几年再收回来，若陛坐稳江山，届时封几个虚职，免除几年赋税也就是了，能这笔钱的世家商贾，岂不知党争注的理？”

        汪云雁昨日心有歹意不假，到底是相识多年的分，况且她死得惨烈，以其后之名掣肘其父，虽应一句“因果循环，报应不”，宇文序实难狠心。

        众铄金，积毁销骨。看起来仍旧固的宇文家与汪家，加上楚国国玺，稳压白继禺。

        “青……她有何事？”楼台夜月，宇文序负手后，勉力保持语气淡然。

        汪白石沈四人不愿交兵，沈良坤更是借着回乡祭祖的名号，前一日抵达吴兴，后一日揭竿而起，遍发檄文，大意为宇文序与南婉青沆瀣一气，他手率长曾偷听二人密谋，不慎败，受了一顿毒打还被了嘴，以警示他休要多言，吴王不忍天再度落骄奢淫逸的昏君之手，迫不得已替天行。

        滴答，滴答。

        举世皆知二人同父，汪沛舟重宇文序之心，更胜亲。而今宇文序取了东楚国玺，难保汪沛舟不会心甘愿退位让贤，以至为巩固汪家地位，不惜牺牲亲生女儿邀。

        一日之计，一生之计，皆在于此。

        分明是去昭阳殿的路。

        四人算盘打得噼啪响：沈良坤作饵，引宇文序调遣主力离京应战，届时宇文序手无兵可用，汪白石三人率领亲兵，二度合围大兴，先将宇文序那混小台再考量。

        一双手久捂锦被，温，香，如遇面不杨柳风。

        乾元初年，宇文序登基，封楚国贵妃南氏为宸妃，“宸”之一字，取梦承天机授命帝王之意，又于起凤山修建专供宸妃修行祈福的蓬莱仙，绵延大齐国祚。

        宇文序俯吻去，花言巧语悉数糊唇齿之间。

及汪云雁死因，他也不能辨。

        所谓建造室，不过扯了个由掩人耳目，山上并非泥瓦工匠，而是宇文序招揽的私兵。

        彭正兴松一气，好在方才住嘴，将德妃娘娘已到宣室殿的话咽回肚里，否则那声打的就不是手，而是他的脸。

        帘外铜漏没了声响，应是储滴尽，咫尺相对，鸳鸯帐余香袅袅，无人言语。

        上气不接气。

        南婉青眨眨，莞尔一笑：“你又不好好听我说，因为向之自有颜如……”

        沈良坤全军覆没，谋反大罪，诛九族。世人才知宇文序岂是什么穷奢极的昏庸之主，于他而言，花容月貌的宸妃娘娘，不过是遮掩獠牙的金缕玉衣。

        “啪”一声脆利落，宇文序抢了辞行书，快步离去，白袍卷夜风，猎猎作响。

        也正是这双手，搅动上京风云，却只为他君临天，不可理喻。[3]

        三人着约定时辰门会合，各自府外有如神兵天降，刀枪剑戟一应俱全，摩肩踵不通，看得人目瞪呆。

        “再择个近些的良辰吉日，着东楚世家挑一位德望重的老臣，将降书递去你营帐，江山改姓‘宇文’岂非板上钉钉？”

        五更鼓响，东方渐明。

        “辞行书也写好了，请陛、陛过目。”自掏文书，每吐一字，宇文序脸难看一分，彭正兴生怕主上将他胳膊拧断，却不敢缩手。

        “陛――陛！”彭正兴急慌慌跑来，叫破了咙，“宸妃……宸妃娘娘――宸妃娘娘她……”

        滴不漏，一招毙命，除了……太过阴毒。

        彭正兴往怀中摸一封奏本，颤巍巍递上前去：“宸妃娘娘自请离，明日前往起凤山修行……”

        “造落民间，终是不妥。”宇文序良久方，已然默许。

        问得没没尾，似乎迫切需要回应，又不愿得到回应。

        “至于瑶台，以楚王搜刮民脂民膏为由，不忍见此等奢靡富丽，改为廷藏书楼，以昭陛敬文才之德。所卸金银珠宝，是留是卖，皆属天家国库，不容旁人置喙。”

        他怕听了便是一生心动，万劫不复。

        “南婉青，”薄唇开合，穿无数荤话艳史的姓名，宇文序一次念得如此郑重，“究竟为何？”

        千算万算，算不到起凤山尚有十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