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九歌低，平静地对圣使说：“我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们无意害人，只是想离开这个世界罢了。你应当知，这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而是一副画吧。”

        圣使微微颔首，有气无力：“我知，但我确实不清楚天是谁。他每次降临时都会附在不同人上，我也不知天到底是何模样。”

        羲九歌听到一个重大线索，赶紧问：“他为什么会降临？”

        “我遇到无法裁决的罪人，或者对迷茫时，都会向天祷告。大分时候他只是降圣谕，仅有两次，他亲降临，赐我以明示。”

        羲九歌沉思片刻，说：“看来，这个所谓“天”应当就是石画的主人了。这样说他其实并不是万能的，一旦画，他也要遵守画中的规则，所以他每次画都会借助画中人的。”

        黎寒光又想到一些事，补充：“或许，他并不是只现两次，只是其他时候没有让圣使发现而已。九歌，你记不记得我们城时，有一个人率先喊让圣使殉。我怀疑，那个人就是画主。”

        羲九歌一听，觉得很有理：“没错。永安城民当时都六神无主，要不是他煽动，吊桥上的冲突本不会发生。后面他为了迫我们画洪，等洪掉淹了永安城后，他就再也没有动静了。如果他就是永安城民之一，这一切就非常合理。”

        柯屹听闻，试着问：“他是不是被洪淹死了？”

        羲九歌倒也希望，但她想了想，缓慢摇：“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他毕竟是这幅画的主人，肯定有办法脱离画卷，回到真。画中他随时可以逃脱，我们永远杀不死他，要想彻底解决他，还是得回到真实世界。”

        黎寒光问圣使：“你既然知那个人的存在，肯定和外界有联系。你最好老实交代，如何离开这幅画？”

        圣使已经没多少气了，断断续续说：“画中人……无法离开，只有外界之人才可以去。”

        柯屹愣了一，黎寒光看到圣使的瞳孔开始涣散，忙问：“怎么去？”

        圣使双空茫茫望着天空，嘴唇费力翕动：“天梯。”

        羲九歌和黎寒光齐齐一怔：“天梯？”

        “没错……天说人神混居，众生平等，只要凡人能爬上天梯，也可以去天上居住。其实，没有人能爬过天梯，天上，是空的……”

        羲九歌和黎寒光一齐转，看向地平面上那条遥远的、横亘天地的天梯。原来如此，这里终究只是一幅画，铺陈再大、勾勒再详细也是一个平面，无法创造立空间。

        天梯尽，便是画的门。

        圣使的生机已经开始溃散，羲九歌亲看着他消亡在画中，于心不忍，问：“你还有什么心愿吗？或者有什么话，我可以带给你的亲友。”

        圣使直视着天上太阳，阳光这么明亮，让他想起了一百年前，她嫁人时，也是这样的艳阳天。

        两相悦，却抵不过贫富门第，她最终还是嫁给了门当对的富家老爷。他负气离开，再不想听到任何和她有关的消息。

        他在画中度过了一生，画外不过一弹指。十年而已，故人应当依然鬓发乌黑、音笑如故吧？

        圣使仿佛看到门前那棵枇杷树，她站在树，笑着冲他招手：“单蔚，你回来了。十年不见，你可想开了？”

        死前，这一生会像走灯一样在前过一遍，圣使看到了自己离开家乡，来到方壶胜境，掉石画，然后如蒙大赦一样在这里留。曾经信不疑的事，现在看起来却荒唐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