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结 第三章
【屈白昉】
“渡霖，有你的信。”
屈白昉刚一到宿舍，隔bi紧追着就来，送完还不走，扒在门边上伸tou瞧，“又是你妹妹？”
路过的同期蹴鞠回来，一shen臭汗挤上前凑re闹，“妹妹？渡霖有妹妹？”
“那可不，三天两tou给他写信，老zi咋就没这待遇，家中只我一个，爹娘寄家书也只cui我快快结业，早日回家娶妻生zi。”
“这还不好？你想上天摘星星不成？”
“我才不娶万恶旧社会的小jie，话都拢不到一起，怎么睡一个被筒？再者将军说了，我以后是要开飞机的，何止摘颗星星，娶个喜huan的家来，月亮我也捞给她。”
屈白昉嫌弃他俩闹哄哄，把人推走，把门一关，回桌前看起了信。
信是卫六寄来的，他肚里的墨shui还没油shui多，五字错仨，歪歪扭扭，泥nie得都比他手写得qiang。屈白昉能想象他那副抓耳挠腮咬牙切齿，却不得不ying着toupi凑字数的模样，心里发笑，对他带着屈白早三教九liu瞎混的不满轻减了些。
他承认前年回家奔丧积了一肚zi怨气，倒不是气弟弟的选择与自己的想法背dao相驰，是气他自己，甚至有些伤心。毕竟在他yan中，屈白早与他liu着一样的血、生着一样的面容，他两个是一捧泥一分为二，同一个模zi里刻chu来心灵相通、血肉相rong的另一半自己。他看他，就像是在照镜zi，他哭，镜zi哭，他笑，镜zi笑；朝镜zi伸chu手，永远会有一只手回应；朝镜zi背过shen，永远会有一面背影依靠。镜zi不会欺骗他，他的心他的弱dian他的qinggan便有了一chu1落脚，他说不chu不能说不敢说的害怕也不必羞于隐藏。这种认知是外人轻易不能理解的，卫六就曾问他，“你那么笃定屈白早不会和你左想（意见相左），那他呢？他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镜zi，不是另一个屈白昉。”
他那时信誓旦旦，“你不懂。”
卫六摇摇tou，说，“他有自己的路走。”
时过境迁，都没等到十年八载，他才离家多久，从桦城到丛洲也不是天涯海角，两人就互相离了心。他归家的一路上都在畅想如何把弟弟的xia半辈zi安排妥当，望着窗外的旷野山麓大好chun光洋洋自得，这么多年终于“拨乱反正，扬眉吐气”，结果人家不领qing，偏要一错再错xia去。
屈白昉带着满心的懊丧回到学校，一腔郁悒化为动力，考试门门绩优，训练样样超群，导员通电话给何将军，说他是大有作为的明日之星。同学看他也艳羡不已，家境殷实，伯乐慧yan，他又生得格外gao大英俊，哪怕在人才济济的军校里也是一等一的骄zi，这样的人生才不过四分之一就已初lou荣光，待三五年后蒸蒸日上，半只脚踏jin史书里，注定了shen后留名。
屈白昉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家慈弃世业已二年余，如今毕业在即，何将军早早把他拨jin麾xia阵营，不guan他作何想法，愿不愿意，脑袋ding上都cha上了“何”字军旗。然而有时夜深人静，他躺在ying板床上看天想地，才发觉这外人看去风光无限的人生模板，竟无一丝他个人意志的痕迹，全然是顺shui推舟，任人涂写。一笔笔jing1拆细算，结果令他心惊齿寒，连gun带爬到书桌前，颤抖着手开始罗列长达二十年的人wu生平。
三岁之前，记不住，不过白早说他给shui喝shui，给饭吃饭，无病无灾，好活得像颗番薯。
五岁开蒙，先生一句他一句，先生让写十张字他不会写九张——当然多一张也没门儿。
七岁上学，成绩不错。因为总穿短一截的旧kuzi，呆tou呆脑不合群，同学都喊他吊脚鹅。
升上中学，成绩不错。个zi竹竿似的窜，衣服倒是常换新了，xingzi依旧孤僻。好在五官长开，英朗的轮廓初juchu3形，对着这样一张脸，大家也叫不chu那个难听的外号了。校园里有新派家庭的女孩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偷看他，说他侧脸有几分肖似当xia最红的银幕小生沈醉暄，二人名中又都有半个“日”字，从此他的名讳便从吊脚鹅一跃飞升为“沈半边”。
卫六第一次在羊肉馆里与他对坐，两人都是十三岁，除了年龄，彼此再无一丝相像。一个足不沾地坐在人力车里，穿岩板灰的学生西装，pi鞋每天都有仆人ca得锃亮；一个终日混迹在黄土飞扬的街边，一年三季的补丁黑袄，大脚趾钻chu鞋面，像掉在地上的半截熏chang。卫六说认识他，也不过是一人一车ca肩而过时，屁gu后面的一串小萝卜touxi着鼻涕指着他喊，
“小傅先生！小傅先生！”
傅先生是沈醉暄在成名作《昨夜雨打芭蕉》里扮演的男二号，是个除了深qing一无是chu1的酸少爷，卫六蹲在后台看完了这bu号称“惊落满城红粉泪”的旷世巨作，走chu影院，“呸”地吐了一kou痰，他那时还是个细猴儿似的混不吝，浑shen那个嘚瑟劲，chou他一嘴巴zi都能原地转十圈。他问比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