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紧了匕首，向山林深走去。

        他将匕首收回袖中，伸另只手来招引。幼兽湿的鼻尖贴上掌心那一刻，背后弩机轻响，麂应声跪倒，他猛然回首，目光所及唯余枝叶轻摇。

        大臣们连忙谢恩，目送王上领着一队禁军远去。凤栖梧哪有什么兴致可言，环顾叠翠金，各有各的明媚，但都不及心底那一位覆雪的苍松，凌霜的劲柏。

        “孤只有一个要求，你当竭尽所能，不可自作聪明。”

        与此同时，围场中心。

        获罪因濯然，不染又何辜。婉拒了右将军同行之邀，凤栖梧踏莎独行，心中怅郁难当。一片汤汤弱阻断了前路，她也不回转，而是翻地，引缰至河边饮。

        一种无无据的怪异在凤栖梧的脑中叫嚣，只见雍王掉转，：“老三不过带了数名亲兵，孤若如此浩浩，未免太过悬殊。众卿家，各自尽兴去罢！”

        雍王将丰莒扶起，拍拍他的肩甲，：“规则文本早已送到你府上，猎三六九等与去年相同，今晨围场又投一只雪白麋鹿，猎得可抵鹰隼十只。此鹿烨然有神光，你一见便知。”

，切地望着父王离了御座，龙行虎步地向他走来。

        凤栖梧与几位武将并列，一行人的速被最前方的王上压得很是缓慢。丛林间忽地闪一条黑影跪禀，是神鹿不安于一地，正在山中漫游。

        慢些，再慢些。

        原来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竞猎，她不禁腹诽，却听雍王：“拘束它久了，想要多看些风景也有可原。无需阻挠，只要别跑丢了便好。”

        在他前三丈余，

        丰兰息不会妄想从天罗地网中脱，今日之后，雍王再不会怀疑他武功尚存。但这场秋狝所获，应不止于此——柔弱可欺者，焉知非猎。

        丰莒的脊背越来越紧绷，呼越来越局促，他有种直觉，一步步迫近的不是血亲，而是一座永远不可逾越的山岳。终于，他完全笼罩在大的阴影之中。歆享着攀登者的惶恐和退怯，山岳微微一笑。

        明明已近天命之年，雍王的魄仍然孔武有力。随着他的行动，甲胄发锵锵的声响，应和着隆隆的战鼓，汇成某种威严的旋律。这旋律在天地间千秋万代地回响着，只是在此刻，在一位自认为仍然年富力的君父上，突然响彻云霄。

        麂死不瞑目，那双墨玉般的睛连疑惑和痛苦都是澄澈的——它甚至还不懂得恨——丰兰息间泛起一阵作呕的冲动，森森山林中不知隐匿了多少与这幼兽截然相反的睛，旨在扫除哪怕一丝一毫可能伤及他肤的威胁，也时刻监视着他的行踪，保证他像一只真正的麋鹿，温驯地等待着向猎人束手就擒。

        若尚有力傍，宽袍大袖自然更衬他的卓然风姿，可如今经脉阻滞，丹田死寂，这衣裳就连奔逃都嫌累赘。不远传来一声稚的呦鸣，丰兰息抬眸望去，原来是幼麂，扑棱着两只绒绒的耳尖，且行且住，很是谨慎又难掩好奇地向他靠近。

        耳边听到了淙淙声，脚的泥土也越发湿，丰兰息双臂张开，足跟踮起，竭尽所能地让自己显得更从容、更接近一个庞然大。血溅殿前之后，竟又有这样煎熬的一段路，他整个人如同一张拉开到极致的弓，每后退一步，都要耗费平日百倍的力气。

        丰兰息靠坐在一株耸的杨木之，用两枚卵石合夹着一柄匕首，慢慢磨砺那刀锋。衣袍挨着青藤缠绕的树，沾了尘泥和苔藓，向来洁的他却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