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那展灯笼的是一个脸皱得桃似的老婆，她到了窗前，举起灯笼，那黑夜里格外阴森的光，映着那张皱巴巴的老脸和黄黑的牙龈，老婆诡秘的一笑：“姨娘，您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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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若华定神看着这盏灯笼和这张老脸，打开门，望了望门外，确信自己府里的丫婆都睡了，她才平静地站起来，说：“请吧。”

她生得本只能算清秀，虽然保养得好，肤白皙，但是中年又发福了，旁人说是慈眉善目，雍容华贵。孔二老爷厌恶起来，就喊她“老母彘”。

孔罗氏听了他这一声罗氏，脸松了松，也笑了笑，故意问他：“老爷今晚来这里是——？”

孔二爷关地看着她：“你呀，你呀。你这样不好，又一把年纪了，一向是个佛祖跟前挂了名的女修。我怎好劳烦你的呢？”

孔罗氏的连珠炮戛然而止。

孔罗氏着佛珠，嗓

孔二老爷抚摸着胡须，慢慢地说：“哦，噢，罗氏，今晚我不在这里过夜。”

外面的昏天黑地里，有一盏鬼火似地灯笼慢慢了院门，有些绿油油昏惨惨的光。

他目光过孔罗氏开始发福的腰，划过她角的皱纹，和善地说：“夫人，你好心，我知的。今晚把我那个喜的檀木枕送到小秦那去就是了。”

她模糊中，迷梦一样听见那个东西嘀咕着：“我对一切不同人群的人类都有兴趣和好奇心。”

张若华独自坐在屋里，听纱窗被风鼓得颤动的哧哧声。

孔罗氏跌坐在蒲团前，闭着，捻着珠念。

那个声音乐呵呵地笑起来了。

来的时候，似乎孔二老爷心不错，是背着手慢慢踱来的。因此看见发妻的这个克制的样，他还像是少年夫妻一样，和善地笑起来：“罗氏，你呀，稳重一。”

她跟着这黄泉引路灯似的灯笼，慢慢消失在了夜里。

然后王云城觉得一凉，有什么东西飘离了她的躯，开始往窗外的孔家去游了。

屋里没有灯，黑漆漆的一片。

这是孔二夫人参禅的佛堂。孔二夫人孔罗氏膝只一一女，女儿就是孔六娘。自从人过中年，孔罗氏就常年在佛堂里吃斋念佛了。

而孔二老爷本人，留着长长地胡须，面盘白光，长眉凤，年轻的时候想必也很清俊。只是他中年以后发福得比孔夫人更厉害，看着就像是个发涨的白面馒，粘了胡须，又用细致的笔锋在上面画了眉，充作人样。

但是不等孔二老爷开说话，孔罗氏就连珠炮似地说：“妾这里已经备了宁神的熏香，也铺好了上好的鹅绒的胡床，夜里的茶用的还是老爷一贯觉得半夜可以助眠的通州清茶，不知老爷要玉枕还是枕，或是从前的檀木枕……？”

这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只有风呼呼着。

金漆的佛陀小像。

听说孔二老爷来的时候，她急急站起来，又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急切，失去了世家主母的风度，因此是克制着小步走过去的。

佛前着宁神的香，摆着檀香味的蒲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