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似有默契一般，绝再不提那些旧人旧事，只当中间过往几年皆是空白。唯我初返扬州那日，爹爹抱过我的肩怀中，叹了一气，“妙儿，只怨你爹我识人不清，误了你啊！”

我整整衣摆哭笑不得起，以爹爹说便的利落，怕不是明日

两年不见，小弟弟沈在已全然褪去孩童稚气，蹿许多，站在我一旁竟隐隐有男汉的气魄，叫人心生安定。大弟弟沈世已于去年娶亲，娶的是一个楼兰当地女，窈窕妩媚，虽并非自名门，爹爹和大姨娘却也不加反对。现举家迁返扬州，那楼兰女自然也跟了回来。

“爹爹。”我截断爹爹的话，伸手盖在爹爹的手背上，“您亦知是旧念，既是旧了，便就

我曾以为扬州沈宅定已被翻抄一空后空置荒废，孰料，竟是一草一木皆养护得极好。连我最后离开厢房时，放于妆奁前的那支梅花簪都分毫未移，目光所及之无一不是纤尘不染、窗明几净。便是那只聒噪话痨的大鹩哥也还挂在窗台，兴奋地在架上来去，居临看着来来往往重又闹起来的家人。

沈家一门还魂之事在扬州城中私里被传得沸反盈天，简直盖过宋席远登基之事，但凡能找借登门的人皆要上沈家亲见识一番，只差不能亲自摸摸沈家人的面孔，探探是不是的。

让它都过去吧。”

爹爹绕过圈椅，在我旁与我并肩坐着，看着空无一的戏台，约莫一盏茶后，开：“妙儿，宋席远那小……”一刻才想起方才提及之人今非昔比，这么称呼似乎不大对，遂改，“你知，陛对你尚有旧念，你不必……”

我常常想，究竟是我在台看戏，还是武生们在台上看我。

桥布了线，故而宋席远京时有大分士兵乃是从吐蕃国国王借得。而我又盗了裴衍祯私章拓印给宋席远，日日替裴衍祯读奏折时亦留了个心，但凡接到重要军机奏折便誊抄一份飞鸽于他。兼之，宋席远本人绝非酒饭袋，早有周详计划，表面看似连花丛不务正业，实则三年前裴衍祯初夺大权时便开始谋划此事。

国中最好的武戏班被爹爹请回了家中，铿锵之声于沈家大宅中重又不绝于耳，不过相较于台上唱戏的鼎沸熙攘，台看戏的就冷清了许多，爹爹和两个弟弟忙于生意，姨娘们打小麻将，宵儿看书，剩便只有我一人独自对着戏台。

“妙儿，想什么呢？”爹爹像拍小孩一般一掌拍在我上。

我回对爹爹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有些秋乏。”

我靠着爹爹肩眺望远隐隐绰绰的瘦西湖，面上扯一笑，“如今这样也好。”

一日日过去，我原先健忘的病日渐好了些，却又得了个走神的症状，有时一走神便足两个时辰，现就是这般，台上戏们早作鸟兽散尽了，我还坐在偌大的戏园里，也不晓得走神了多久，若非爹爹铁砂一掌，怕不是要到日落尽了才能回魂。

爹爹大金刀一拍大，“我女儿好志气！天涯何无芳草，旧的我们都不要，爹爹明日里就给你寻个新的来！”未待我辩解，爹爹已斗志昂扬地阔步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