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我才看到他淡淡的一层黑圈。他一向整洁，这是我一回注意到他巴上微微冒的细小胡茬。

他看到我的泪顺着脸颊落来，微微皱眉，用自己的手掌拂上我的脸，抹掉了泪珠。我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掌之上，望向他，努力地想要挤一个笑容来。

石越卿应该是从左那里了解了事的经过，因为他十分听话，接来的几天，都没有联系我。而我心乱如麻。这件事我没有跟汐凰说，毕竟有关他的家事，我不想张扬去。可是我自己憋着又实在很难受，于是我只好拼命练琴，试图打消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你的手好凉。”我说，“等了多久了？”

有一天，我们会变成一家人。

他只是摇摇。

他的睛沉得像一潭，只是望着我，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带他回了我的家。他没有开车，也不知在公园里站了多久，才把自己冻成这样。回家的路上我搓搓他的手指，埋怨说为什么不给我打一个电话，怎么就知傻等着呢？

他为了我，断绝了跟自己亲爹的往来，放弃了应得的继承权，甚至连他的遗产都转让给了同父异母的弟弟。这样的想法令我觉得相当有负担，万一……万一他只是一时的冲动呢？

书架旁边放着一张简单的大白桌

然而刚上耳机，我一抬，就先愣住了。

……

万一多年以后，他不再我了，开始陷无尽的懊悔之中呢？

我拐公园的，掏手机来，想要找BBC新闻来听。

我很难解释自己此刻的心，一边为他如此喜我，愿意为了我们的未来放弃一切而动。而另一边却又为他的牺牲到忧虑，为不可知的未来到担心。

但此时此刻，真正让我到沉重的，却是他所作的牺牲。

不知是不是这两日没有睡好，他的底略有些发红。

家里的东西其实不多，但唯有书，满满当当地堆了一个五层的书架，几乎都快溢了来。里面大分都是我从学校图书馆买来的，还有一些是在二手书店里淘来的。

奇怪，见到他以后，泪总是特别多。

他的，我究竟能否承受？

我慢慢走过去。

敦冬日的早上，冷风过，透骨得凉。我缩了缩脖，裹紧了我的运动衣。摄政公园外围的路上，周日清晨有很多人绕大圈飞快地骑行。偶尔有一两辆汽车经过，很快就不见踪影。

我的家并不大，也就十四五平的一个小空间，卫浴跟楼里的住共用。这是一幢老房，没装空调，但有气，冬天也可以很快就起来。

他就站在门第一条长凳旁边，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运动外衣。我们的距离并不近，也有同是晨跑的人在，我却不知为何，第一就看到他。他站得，冷风过也没有一丝瑟缩，显得整个人越发的大颀长。

他望着我，没有动，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

我将耳机挂在脖上，抬起脑袋来望着他。我们都没有说话，但我却不知怎么的，眶一就酸涩起来。

周日那天我醒得很早，睁的时候，天边都没有泛起鱼肚白。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将将磨蹭到七多，看天略微亮了些，便爬起来，像往常一样去跑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