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潋红了眶，大有一种在听母亲交代临终遗言的悲凉之。她晓得，母后只是被了心力，以往有朝廷、有大周的一应琐事大事撑着，太后不得已打起十二万分神应付，实则她的疼病早已愈加恶劣，如今如被了脊梁骨，再无余力应对这些冗事。

“但我低估了他。他早知我在算计他，也知他成了我最大的绊脚石，他让邵培德瞒着我在刀上偷淬了毒。他死了，就死在我面前，死在我的刀。临死前他对我说，‘阿贞，你要的女皇之位，我允你了，算是我最后能为你的事。’他死之后，我整夜整夜地不能合，都在想，为什么。我和赵蛟走到那么一步绝路，为什么。我本想杀了邵培德，但他拿给我一封信。我才知，原来赵蛟是自愿死在我的刀，为了成全我的野心。莞莞，母后是一步错步步错沦为今日。莞莞，其实想起来，你比母后幸运，远离这场权位风波，多好。只是太可惜，谢珺上的毒，是母后一手造成的，我罪无可恕，可我的冤孽怎么竟偿到了我女儿上……”

这天底,怎会有这般理！

这些日，我总梦到他，梦到赵蛟。你知他是怎么死的么？很多人都说是我杀的，其实不是，他是自戕。

太后

静默之中，赵潋的心跌至谷底。原来、原来这便是真相？君瑕他声声希望自己不再追究，可事实却是，她是他灭门仇人的女儿？

太后轻轻着,细声：“莞莞，我已同谢珺谈过，他应是不想你知这桩旧案的。他说他回来是为了完成先父谢笈的遗愿，亦是为了你。想来谢笈一朝忠臣，他的遗愿必定是光复几代帝王遗德，扶持赵清登位，真正能睥睨九重。”

“我算准了他将来绝不会对我忠心耿耿，他心气傲，又何以甘心一个女人的幕之宾。我算准了一切，便已知，我离最后的心愿，只差一个变数了。那天，我带着匕首扎了他一刀。我找太医问过，扎在那个不致命，但会让他终残废……我便是想用这种变态阴毒的法，教他永远留在我边。

第70章

太后沉默良久。

太后也知晓此事说穿,女儿必定怨恨自己,当年她和赵蛟设计反杀先帝一事，她糊其辞一笔带过,赵潋若是愿意细究,其中细节也必能推测得。

赵潋本心中突突,心事复杂地听完太后往事，又因着这最后一句,仍是不免震惊,如临深渊地白了脸，“母后,谢珺中销骨之毒，果然与你有关。”

她半阖帘，花钿沾着一缕金粉,衬得凤眸明艳万方。

时过境迁,太后不愿再与边人生了嫌隙,一时竟不知作何解释。

赵潋忐忐忑忑地问：“所以、所以谢家灭门案，母后你也……”

戏文里相相杀的戏码演绎到了自己上,赵潋如哑巴吃黄连，只能一咽，从嘴里一路苦到心坎上。

她趴在母后胳膊上痛哭失声。

太后微微侧过脸，神容不复先前明艳照人，柔和如柳。“莞莞，母后已为你选了一个婚期，宜早不宜迟，九月初十正是一个好日，想来皇上也会兴的。皇上有心给谢珺建一座府衙，但，你们若是想，成婚之后也可继续住在公主府里，旁人闲言碎语自不必理会，谢珺亦不是计较这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