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绵长凄婉的余音尚未断绝，我心却已是无端凝上了一层彻骨幽寒的冰霜。不待他声挽留半句，我便是兀自回过去，沉了漆黑无底的庞杂眸，一脸笃定地重新恳求他:“行了，你说，我喝。”

彼时夜沉降，宛若一汪寒潭倾斜。初时节的晚风，似是一把盛气凌人的锋刀，铮铮刺在，却是毫不踌躇地剜心。

“那我不听了。”我冷笑一声，旋即微有薄怒地准备扭就走。方抬起一条迈向了那小破酒馆的矮门槛，却是忽而又听得他在我后轻咳一声，眯了睛，尖着嗓用戏腔低低唱:

神仙扬唇一笑，复又要紧不慢地捧了一只净无暇的小瓷碗于我面前:“那就……请吧。”

碑？臭叫花还想要碑！

乌黑的珠渐渐生几层朦胧恍惚的大雾，我愣愣盯着他足有半晌之余，终是胡乱倒了满满一碗放到嘴边，权当白一饮而尽:“快说，快说！”

“女将军的女儿，她喜作诗。这三天两里，时不时就要冒几句不明所以的诗来，却往往是有了上段，憋不段。”神仙似笑非笑地说，“这‘朝风归云九，暮雨织遥山’，说的就是女将军时而威震八方，时而柔可人的多变姿态。只可惜她女儿虽是生得聪明伶俐，才华无双，却终究是无法在暗涌动的廷生活中全然驻足。”

“姑娘好酒量！”神仙见状连连竖起了大拇指，嬉笑脸地应着我的要求继续说:“……女将军的亲女儿死了之后啊，她那要而又自负的势就渐渐地弱了去，整天没日没夜地呆在她自己的小殿里，着些无聊至极的手工活――你猜猜，她都了哪些好玩儿的东西啊？”

神仙撇了撇嘴，敲敲我怀里尚还满着的大半坛酒俏:“嗯哼，接着喝，接着喝！”



饮酒过后的面上渐渐燃了一丝晕红，我稀里糊涂地抱着个酒坛，哑着涩的咙直问他:“她都了啥？”

一老酒哆哆嗦嗦地嘬嘴中，我死死拧着眉，行不断上涌的灼烧之，旋即狠狠将那小瓷碗扣在桌面上，咬牙切齿地对他说:“接着说！”

“香啊，泥人啊，木雕啊――她什么都。不过呢，那得最好看的，还是要属一支通半透明的玉质短笛！”面目扭曲地勾了勾手指，神仙满渴望而又期盼地继续说，“那支玉笛啊……但凡是亲见过的人，都会为它悲戚动人的声音所折服。可偏偏也正是因着这支玉笛，将那一生不幸的女逐步推向了无尽的深渊。”

没有招牌的小酒馆，醉朦胧的人们来了又去，去了又归，零零散散的，永远也没有一句真正意义上的别。街灯参差不齐地左右亮着，偶尔被那肆意席卷的寒风熄了一只，亦是半天无人再前来燃。

青，青了又白:“我……我不会喝酒，我给你钱，成吗？”

“朝――风――观云九，暮――雨――织遥山……”

那神仙趾气扬地立于桌前，一颦一笑，都倾力模仿着女将军往日举手投足间的媚态，时而停顿，时而痴笑，似是醉得忘乎所以，又似是醒得惝恍迷离。

他笑嘻嘻地一烂牙:“不成，这有损我神仙的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