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不疼？你爸又喝酒了？你怎么请了这么久的假，我都要去你家看你了……”

他的声音瓮声瓮气的，或许哭了也说不定。一想到孟先生可能哭了，我简直手足无措。

我只好轻声问他：“你爸为什么又打你啊。”

上一次见到他哭，还是他母亲快要过世那次。那副景直到现在仍还清晰地烙在我脑海里，我一想起孟先生坐在医院的椅上落泪，就不上气，被绝望牢牢地扼住了咙。

他摇了摇：“不知。”

他一笑，只抬起了没受伤的那半边嘴角。说完继续往外走，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孟先生冲我摆了摆手：“快回去上课。”

我只能睁睁地目送他母亲一一地死去，除了睁大睛将她痛苦万分的姿态看得更为清楚之外，别无他法。

当然，我不知是否真的是二十分钟――我没有手表，时间这个骗，只要不盯着它就永远不说实话，也许早已过了二十分钟，也许还远远不到。我默不作声地坐在他几步外的地上，忠心耿耿地守着他。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孟先生背着书包的影经过窗外，但却与教室的方向截然相反。我立刻站起来，在老师诧异的目光里撒了个谎，说不舒服，得到准许后匆匆跑去。

我掉在他后面一大截，跟着他穿过学校里的小路，走到后门附近的围墙那里。这里有一小截围墙塌了很多年，背后是一座小山丘，山丘的凹洼是一方常年积雨形成的池塘。

孟先生躺在草地上，语文书盖在脸上，书包扔得远远的。

他不回答。

我小声问他。

“小獾？”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他边：“你要去哪儿？是不是你爸又打你了？”

然而他这一回，我连问他为什么不教室上课都忘了，脱：“你脸怎么了？”

十月天气转凉，孟先生又有三天没来上课。我在数学课上琢磨好了对策：课就去公用电话那儿给我妈打个电话说要去图书馆，放学就可以去孟家看看。

那相框我知。不过一本书那么大的玻璃相框，立在孟先生卧室的五斗柜上。

“他那天喝醉了，在家摔东西。把我妈的相框打碎了。”孟先生说，“我骂了他。”

我立刻打消了非看他一不可的念。

我手脚并用地挪到他边，俯上半，想偷偷看一他是不是在装睡。鼻上就要碰到他的语文书时，我放在他脑袋旁的手被握住了。

他二十分钟前说。

“别看我。”孟先生闷声说。

平时很少有学生会走这里，只有学校组织野炊时，会从后门去。我看见他翻过了碎砖堆砌的围墙，爬上小丘，也许是四周太安静了，他冷不丁转过来。

孟先生越走越快，我只好抓住他的胳膊：“你爸为什么总喝酒？”

“你睡着了吗？”

“我逃学啊。”

能归结于他频繁请假缺课，我也是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我差被吓得摔个跟。

池塘边上阒寂无声，风动芦苇和野草的声音全然鼓噪着耳朵。最近没有雨，草地燥，池塘的边界也缩小了，浅的一圈湿泥，深的越发油亮稠，几乎熬成了一个小小的沼泽。

“我要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