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作得甚么妖，不知的还以为你要成亲，且收回去罢！”

“原来，这便是。”

“拣甚么喜庆颜不好，非要鲜红的……”玉山怨了他句，抬看那缂花蜀锦簇新着，上面四季花卉，应有尽有。忖他应是

他从前怎就毫不知晓？

王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了，从前曲江池边那第一朵芙蓉花。红白交杂，鲜艳滴，却偏生了一个“拒霜”的名字，又温又烈，半嗔半喜。似这琵琶伎，好将起来，直让你分不清天南地北；怒将起来，又让你少不得牵挂肚。他念及此，前仿佛又是当年策奔驰，袖里藏着朵芙蓉花，满心想的，却是如何讨那狐大仙的喜。及至隐逸会上剖白陈，三白院中起誓立据，那些灼的占有，柔的低语，那些锦上添花意，雪中送炭。一分分，一毫毫，让他患得患失，又教他天立地。

要我把这东西还你，说来世再作冤家。”

那王大公心中，忽然腾起一声俗不可耐的慨。但他非但不觉可笑，甚至如获至宝，到这一生都有了去向依靠。

那王大公却一本正经：“哎哎哎，怎么又是作妖了？我忖着今天会亲友，宴宾客，拣个喜庆颜，你倒多话了？”

玉山睁时，便见他笑得痴痴傻傻，因而掌不住问：

盈珠闻言，脸上非笑非怒，把东西接过去了，因见玉山惴惴的，便与他：“公，你莫笑我薄寡义，那与赵亭的事，我早已放了。他是好是歹，都与我无关。恕盈珠说句不中听的，倒是他心里惦念难忘，留着份面，才把这一方丝帕当成了东西。如今在我里，给与不给，它便只是个便宜货，经不起这样还来送去。”

而他中的天地众生也渐渐不同，那些与玉山一同赏过的梅花，喝过的酒，看过的白雪，虽与旧时一样，却总觉比旧时更好。而当年盈珠大闹喜堂，摔簪断发，他从前总以为是庸人自扰，谁料竟一时恻隐难抑，甚至生几分切切会。

王却笑而不语，只翻床，从南面衣箱里寻两套鲜红的缂花绵袍来，递给那琵琶伎。玉山见状，觉他是烧坏了脑，却又不好发作，只说：

又过了几日，何疏为谢众人救命之恩，及王大公照拂之，在何府设筵席，金杯银盏，清酒玉馔，邀众人同去吃了。席间，一连千恩万谢，只差三拜九叩，众人见了，都有些不好意思。而王因忖着有来有往，不失礼节，便也发拜帖，邀何远、秦澍、明玉，三日后往锦园赴会。

他也曾惶恐，玉山是否委屈奉承，是否朝三暮四。但当他听闻那句“周而复始”之时，便觉这此生一切，一切虚名清誉，一切荣华富贵，都恨不得顷刻间悉数交付。连同那血肝胆，三魂七魄，为他灰飞烟灭，为他百死消磨。

“浑鬼，你是甚么病？”

二十五日清晨，那王大公起了个大早，偷偷睁开去，见玉山在怀中兀自睡得正甜。他那肤极白，映着拂晓的日光雪光，现一段温婉风。那双不常笑的桃花闭着，遮掩了狡黠清冷，倒留如扇的睫，历历分明。

那琵琶伎听罢，知她是当真放了，遂也安心来，又与她几句闲话，不在话。

这世上有一个人，值得他蝎蝎螯螯的去疼，值得他疯疯癫癫的去，值得他将那脏心烂肺过去所欠的全柔蜜意，都在这一个人上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