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河望着夏苏，天光在他底折成长长短短，令那对漆黑的眸灼灼生辉。她总是在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时候，让他怦然心动。

没有对错，没有功利，就是人之常。

“府里自有一套规矩，不是跑江湖趟，也不是行商走货。”大驴有说法。

泰伯把大驴拉到一边去，向赵青河禀报，“少爷，大老爷又差人来请你了，说今晚大房设席，老太爷老太太也过去。”

“娘说你原先很用功，有一日突然不肯去学堂，也不喜读书，她就去问学堂先生，结果先生说你顽劣难，与其他同学相不洽，娘便猜到你受了欺负。不然你以为，变卖字画都要供你读书的娘，怎会任你弃文从武。”夏苏也是刚刚想起，因为娘说到这事时，她正对这位没脑的义兄十分不耐烦，边听边打盹。

结果，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赵青河也懒得装了。

两人联手，空隙不留，谁还能多说一个字。

撇开赵青河和夏苏各自的复杂心不提，这个家里的人，为赵青河崭新的份而兴奋雀跃。

“三公回来啦！”大驴这声三公，喊得无比响亮。

豫踌躇。

“我同苏娘刚和府里各位太太，姑娘，小儿郎们吃完螃蟹猜过灯谜，白玩了大半日，若再跑去蹭晚饭，咱们岂不是成叫花了？不是我不想去，实在不合适。”赵青河诉说理由。

夏苏扑哧一笑，也不怕赵青河睨来的白，对老夫妻，“你们不必劝他。娘辛茹苦带大他，孤儿寡母，恐怕受到不少委屈。他小时候还因此在学堂遭遇不公，非要弃文从武，才长成这副虎背熊腰的模样。如今好不容易都熬过来了，自然不愿让大老爷捡现成爹来当。我亦觉得，娘纵让我们投奔赵大老爷，却同时对我们隐瞒实，虽有让大老爷照顾亲儿之意，却无让儿认亲爹之心，这份持，我们应该帮着守久一些。”

“请迟了。”大年夜没能吃上团圆饭，赵青河就订广和楼，今晚大伙一起去楼里吃好的。

没爹没娘没家族倚靠，到底艰难，更何况他们都尝过寄人篱的辛酸，因主人低微的地位，连带着这一小家受尽蔑视，还要为了生活忍气吞声。然而，作为赵大老爷的长，赵氏本家三公，赵青河成了这个府的主人之一。

少年时的遭遇，令他憎恶那些自以为是的读书郎，连同读书好的自己一并嫌弃，发了狠愿不再动那无用的脑，专心练功夫，人也不费神，想什么就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用拳解决了事，反而省心得很。

“去！”赵青河却作势踹脚，“还不如喊我三爷。”公这样的称呼，最适合四郎那类书生，文质彬彬，斯儒谙雅。

他们怎能不起膛，扬眉吐气？

泰婶也来劝，“哪怕是去拜见大老爷一，酒楼又不长脚，咱哪怕先过去，等你来了再上菜。”

泰伯面为难，“少爷……您还是去一趟吧，那边都请好几回了，又是年尾。”

但那些终究不是他的本，只是装得久了，不装去也不行。

他的记忆又恢复不少，渐渐也明白自己为什么变成了别人里只讲蛮力的混棒。

深气，缓吐气，语调却藏不住一份亲昵，“妹妹又知我小时候的事了？”

她突觉好笑，这就是庸人自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