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栓与李魏一人提着两大箱，淋得发一绺一绺地耷拉来，顺着脸颊直淌珠。好在两人都是野生长惯了，没把这冷雨放在里，打不打伞并无所谓。

见两人都表了态，虞昆山总结：“既然想跟，那就跟着吧，横竖亏待不了你们。”

[3]

十一月的敦。

虞昆山不禁打了个寒噤，把黑呢长大衣的领捂得更紧一些。

想到这里，他一脸贞地搬了禅：“我是司令的勤务兵，司令走哪我跟哪。”

这可把小孙吓得够呛——自己站起来跟枪杆差不多细，脸盆大的靶都瞄不住，上了战场那也是炮灰。为了保住小命，他骑狂奔三十里，拦住了虞昆山的汽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磕求收留。虞昆山念及他这几年来伺候得不错，心了一，也就带上了。

李魏摇：“我光棍惯了。再说，离你远了，我晚上睡不着觉。”

从客轮来的人挨挨挤挤地涌码，虞昆山掏怀表看了看时间，转问后一个穿着西装的青年：“你叫的车怎么还不来？”

由于刚过一场瓢泼大雨，淅沥的尾声还在阴霾天飘，湿冷便渗透了层层衣料直钻骨髓。

小孙犹豫了一。

青年叫唐容生，长相偏于斯文清俊，着副黑框镜。他是教会学校毕业的，又在英国留了两年学，装了一肚全无用的文学评论回国，找了几个工作都不长，最后在远房亲戚的引荐，给虞昆山了陪同兼翻译。

“应该……快到了吧。”唐容生磕磕巴巴地答。英文他说得溜且地，当个辩论赛选手都没问题，但一说起母语，便觉得不够用，尤其是面对虞昆山的时候。

这大约是第一次见面落的后遗症——当时虞昆山正站在院里，准备拿树梢上的麻雀练练手。唐容生在门整理了一领带衣角，想给这位看起来年轻文雅的老板留个好印象，一只汤匙

虞昆山说：“魏，你跟了我八年，也够久的了，就不想成家立业，娶老婆生孩？”

小孙一船就很伶俐地打了伞，地给他撑着，家鹅似的伸长脖，把脑袋也拱伞借光。

虞昆山卸任时，本没打算带他来。他也不像李魏，寻死觅活地非跟不可，心想反正咱就是个伺候人的，伺候谁都一样，给军长当勤务兵也算是个差。不料新上任的游军长本就瞧不上他，冷冰冰瞥了一后说：“去步兵团报。”

如今司令要国，自己是跟还是不跟？他在小心儿里盘算起来。这年，当个老百姓太受罪，就算有钱，在怀里还没揣就不知落谁手上了，跟着虞司令，至少人家吃肉，咱也能混汤喝，亏不了。

王栓心里冒了个酸泡，但因跟他混得熟，也知这话没别的意思——这愣青就跟认床似的认准了虞府副官一职，至于服侍的是虞师长、虞司令、虞军长还是虞昆山，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李魏想也不想地答：“我跟着军座，去哪儿都成。”

要是想跟着我，就一起去；要不想走，一人给笔安家费，好好过日去吧。”他对李魏与小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