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望岁十三年夏，成羌倾举国兵力疯狂反扑，妄言要在新年之前越过河西郡与剑南防线，一路攻帝京。

份不够贵重的，如卢久，很难取信于人；份过于贵重的，如杨慎言，又极可能引发圣主忌惮，怀疑他有心笼络军方势力。

说书人中壮丽豪迈、丹心铁血的传奇，却是当事人心中此生不会痊愈的伤痕。

他如今是定国公世杨慎言，可在他心中，自己始终还是那个河西军中军参将杨慎言。那是他的光荣，亦是他的心。

他们要照拂那些阵亡同袍的遗属，以及那些因伤残而无力养家的同袍。并非多么惊天动地的壮举，却是活着的人最诚恳的心意。

短兵相接。

只要她不嫁一个份之人，此事便不会有任何麻烦。

那些痛失女的老人，没了父母庇护的稚童，除了彻骨悲痛，便是对前路的满惶然。

杨慎言，唇角轻扬：“我未料到秦红玉选中的人会是你，可思来想去，你竟当真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些话他无法与家人言说，无法与京中旧友言说。此刻面对这个昔年曾并肩浴血的同袍，杨慎言心知她能懂。

之后，便是长达四年拉锯攻防。每一场战役，都是以血为旗，以盾，以命相搏。

虽兵拨了抚恤之资，可终究有限。

战事结束后，沈蔚与秦红玉、卢久一又奔波两年，那两年踏遍了国境之的千山万，一一拜访剑南铁骑伤残将士及阵亡将士的家属，亲力亲为行抚恤之事。

这件事本坦磊落，可其中却有个极其但无法回避的问题，便是谁来这台面上的牵人。

她是圣主亲封的剑南铁骑征西将军，并无实权，不易引发猜忌；她又是那场战争的幸存者，是那些人的同袍，师有名且足以取信于人；另外，她还是沈珣之的妹，不缺钱。

沈蔚却没留意他的神，只一径笑望着门外院中的大树，不轻不重地缓：“何谓同袍？就是我既活着，便该为死去的人奉

所以，经过两年的暗中谋划与奔走，河西军主帅萧擎苍与剑南铁骑新任主帅秦红玉终于定决心再次联手，这一次不是合兵迎敌，而是善后。

惟有沈蔚最最合适。

“那两年间的所见所闻，并不比昔日看着同袍在旁倒时温。”

“此事一旦起，你可能牺牲些什么，你想过吗？”杨慎言以指节轻扣桌面，若有所思地觑她，中隐隐浮起幸灾乐祸的淡笑。

“世人皆咱们是英雄儿女，是威武雄师，说咱们是得胜凯旋。可‘他们’都不在了，这他娘的算什么凯旋！”

望岁十三年秋，河西军与剑南铁骑于成羌境会师，攻破成羌王城。

沈蔚撇开瞧向门外，假作未察觉他正以手掌拭泪。“我较你晚回来两年，那两年间一直在奔走抚恤之事，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力去矫悲伤。”

“萧擎苍都同你讲清楚了？”沈蔚眨眨摈去中薄薄的气，定浅笑。

再者，她自幼在京中的名声本就从心所，仗义张扬，便是圣主知晓此事，也最多只会说她血过，不会疑心她有什么企图。

成羌灭国，战事平息。

一辈多长啊，那些抚恤之资，哪里就当真能使他们安稳过完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