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太后没有太狠心，又或者仙师能帮上忙的话，也许在殉葬之前，她们会让她和孩们见上一面的。徐循想：不知她们何时会来迫我，又会是怎么死，吊死还是毒死？理女眷，最多也就是用这两样了。若是和从前一样，等大哥丧事办完了，再让我去景阳上吊的话，那起码还有十天半个月了。毕竟，现在天寒地冻，丧事可以办得隆重一。再说大多数衙门都在放假，那些礼仪起码也要耽搁些时日的。

不论结局如何，不论会怎么死，又有什么关系？徐循忽然惊愕地发现，她已经好了准备，她相信，她已算是走过了一段不错的旅程。她有过知己，有过朋友，有过亲人，也有过敌人，甚而……甚而还算是有过人，和廷里，和这世上大多数人相比，她虽然总被关在这一方天地里，但也算是活了人生三味，活得轰轰烈烈，活得还像个人样。

至于金银珠宝、富贵荣华，在这一切跟前，又有什么打紧呢？

但现在的雨花台也不会有多少月光，才是初三，月儿只有一弯上弦，云密密地遮住了星光，暮里的城是如此黑暗，只有灯笼的光，在不紧不慢地晃动着远近，时不时传来沉闷的铃声：夜深了，连办事的女官都去睡了。想必里的装饰已经都卸了来，报丧的钟声也随着信使一，往全国各地敲响，她们今日的事，也算是完了。

这样的话，应该还是能有机会见到孩的，甚至会被放来行礼也未必，反正太后也不怕她会跑了，表现得乖顺一些，说不定还可住回永安

既然如此，怨天尤人又有什么意义？在这一刻坐来细心盘、回首前尘，这二十年宇，好歹她活得还算顺心，活得还算自在，还是活了自己的味儿。若是为了活去忍辱负重、笑里藏刀，为了活去，把原本的自己杀死，换上一个更得、更锋利、更盘算的自己……然后今日一样要死――若是如此，那才叫失败，叫讽刺吧？

勒了复杂的线条。人生本就是如此，每一条路都是危机四伏，谁知最后通往何方？即使她生了儿，儿可能会死，可能会被夺；即使她和太后、皇后交好，阁也许又会对皇帝的死因生疑，又会意图迫她这个在文臣中名声大坏的奸妃殉葬，以此作为对廷的威，甚至于也许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皇帝许久以前就免了她的殉葬，她也有可能在疟疾中不幸染病亡……在后的千百条路里，也许九成九的路都通向死亡，不论怎么走，这都是必然的结局。个人的意愿，在这排山倒海的命运跟前，不过是一种装，不论是智胜比、貌比天仙，又甚至有诞育太的惊天福分，不论是颓唐、是振奋、是算计、是痴，在这一刻又有什么意义？再过几日，不知有多少人的命运将要到达终，她们的故事，已经走向了结局。

死皇帝，总算是件大事，徐循的思绪就像是天边的云彩，被风得飘散不定，她一时想：不知大哥的陵墓修完了没有。一时又想：现在，知父亲事了吗？希望她别哭得太厉害，希望钱嬷嬷能劝住她。

她放耳环，又踱到了窗前。心里遐想着雨花台的月――她曾对皇帝也说过，觉得南方的月亮要更圆、更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