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桓城一听见孩惨烈的啼哭，几乎要疯掉。

他要赶着去接晏琛回家，这些褥枕与垫都是备给晏琛用的，如今被雨淋得湿透，自然不能再用了，只余四面光溜溜的车，还能勉挡一挡风雨。

求你。

车驶杉林，碾压过被狂风刮断的横枝乱叶，一路摇晃着艰难穿梭。行至小院前遥遥十数丈，陆桓城忽然脸大变，险些坠背。

极小的孩，扯着嘹亮的嗓门撕心裂肺地哭。哭声穿透了风雨，楚楚可怜地打着颤儿，带着一疲倦的嘶哑。时而哭嗝乍起，暂断了声响，却不停不休，很快再度从微弱哭到了尖利。

可惜早已太晚。

陆桓城回看了一，不禁眉紧锁。

怕是要委屈阿琛一阵，辛苦熬过这一段颠簸的路途，等回到家中，才有香汤沐浴，绒氅裹。他会亲自把人抱回藕花小苑的大床，垂落纱帐，相拥着说上一整夜的歉疚。

再冷的，也能慢慢和起来。

陆桓城的心有多急，它就走得有多慢。

陆桓城不知自己能求谁，他所求太多，甚至是一条命，于是他向静默的万千神明祈祷，不惜以命为祭，求他们降恩赐，许他忏悔、弥补。

惊雷炸破天空的时候，连七八岁的童都躲在母亲怀里嚎啕，可笋儿仅有一只冰冷的襁褓。他才生几个时辰，哭哑了嗓，旁明明睡着最他的人，那个人却不能动，抱不了他，更安抚不了他。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误会了，不是么？他还好好的，晏琛必然也好好的，正在偏僻的小院里等着他。今晚是一关卡，或许会被泪浸满，蓄了几宿的苦痛霍然破碎，晏琛会在他怀里哭到晕厥。可明早的日一升起来，生活会重归平静，依然与从前一样无波无澜。

会结束的。

车盖着一层挡雨油布，门时太匆忙，未及掩紧，经过城门时被呼啸的疾风撕作了两半，扬纷飞，猎猎作响。狂风迎面逆，猛地掀开遮帘，潇潇雨倒灌而，洒湿了一席香褥枕，徒留一团沉甸甸的湿絮。

他哭得太孤单，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悬垂许久的泪终于落来。

阆州风雨飘摇，家家闭扉关窗，飘盆接漏。城边不结实的屋舍倾垮了好几间，像一条断裂的鱼脊骨。

这是末夏初的一场雨，不似霖细，也不似夏雨快。它无休无止地了一整天，急过，缓过，临到歇止，又聚一个更猛的浪扑回来。白亮亮的闪电接连劈穿天际，哗哗漫过街巷，积没了门前的台阶。

他愿意成倍成倍地偿还这五天，陪晏琛五十天，五百天……疼一辈，信任一辈，再不说一句狠话，不舍得给一个冷。

他用力一甩鞭，冲至

还要仔细照顾竹庭，让那千竿玉青摇风而生，不受缺、缺阳之苦。

求你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他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长街昏灰而幽暗，一架红漆青帐的车冒雨前行。轮浸，带起涟涟小浪，蹄踏，犹如曳引着千斤的重，不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