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一边换茶叶，一边侃侃而谈："那是说倒茶只可倒七分，不可太满。便如为人事，不可以太尽全力，不留余地，譬如渔猎之人，也要讲究网开一面，不可赶尽杀绝，和喝茶是一

香浮更加不明白："刘郎又是谁呢？"

幸好香浮并不纠缠，自动转了话题："母亲前几日不是一直念叨海棠花吗？为什么不向皇帝哥哥要了来？"

段日，去南苑围猎。这是清廷的规矩，满人是上得天的，所以八旗弟每年一一秋都要举行两次狩猎，以示不忘本的意思。顺治京的一年，就举行过三次南苑围猎。可是今年，因为国务繁忙，本来说过已经取消围猎的了，不知怎的，前日朝上，多尔衮忽然又提议起来，那些王公大臣哪有不顺风转舵的，便都附和着说皇上在里困得久了，是该去锻炼锻炼筋骨，不失满人本。

顺治笑："仙姑如此雅兴，想来不上三年，建福花园就要变成玄都观了。"

长平笑："难怪皇上不知，这是先祖世宗皇帝的妃王宁嫔的发明。世宗迷恋炼丹之，宁嫔便自制了这种将紫沉香和檀香木屑加糠末制成的香饼，放在九孔炉中燃烧，异香恒久，是里的秘方。皇上能分辨得檀香和紫沉香的味，已经很不易了。"

顺治："仙姑喜海棠花吗？这容易，我明儿便叫吴良辅找最好的送来。"

香浮不解："为什么不是桃花源，倒说是玄都观呢？"

顺治本对猎苑一事无可无不可，然而这是多尔衮安排的，就令他有一种本能的抗拒，又因为无从反对，便有些闷闷不乐，来见长平的时候也不像往时那般喜庆。

长平脸微微一暗，语还休。

这话深合顺治心思，顿时引动兴致，因问："仙姑常说：从来茶七分满，留三分是人。那却是什么意思？"

顺治笑笑说："岂不闻刘禹锡"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吗？"

顺治看她忧然有戚，深为纳罕，轻轻问："仙姑可是还有别的心事？"

香浮："母亲说的不是平常的海棠，是单指万寿亭前的那几株。"

这话却将福临问住，心想长平公主未婚生女，谁知她的刘郎是哪一个呢。自己这句诗可谓引用得有些轻佻，不知会不会得罪了她。偷看时，却见长平恍若未闻，仍然只关公巡城、韩信兵地斟茶，连忙将话打住，顾左右而言他。

顺治恍然大悟，知她所指的乃是大明崇祯皇帝自缢的那几棵海棠树。不禁顿生同之，要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只得搭讪着说："这香鼎里喂的是什么香？像檀香又不是，像紫沉香可是经烧得很，几次要问仙姑，总是忘记。"

长平笑："铁观音的香味素被形容作"观音韵，圣妙香"，原与佛旨相通。难怪皇上会饮茶而悟。"

长平大概猜得到他的心事，却不深究，只是一边与他泡茶，一边闲谈，说是："皇上前几次赏赐的桃树苗我已经尽种了，成活的总有几十株，尽够了，况且植种的时节已过，从此可以不必再送。"

顺治，又："仙姑这冲的是安溪的铁观音吧？秋茶中的极品呢。许多人说铁观音的茶香里有肃杀之气，我却偏偏喜它那一种清冽的味，如醍醐灌，醒我冥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