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虽然只在他薄唇尖上逗留了短短一瞬，赵判官已是脸通红，近乎羞窘，顿了一顿才恼：“我如今也吃、吃了……你心中是何滋味？可是满腹怨愤，想找我寻仇？”

赵杀便：“那我自然也与你一般，只是会稍稍……稍稍伤心一些。青涵，当真无妨。”

当赵判官推开院门，不知想起何事，竟是又小跑着回到白花树，当着小树的面，把几桃花囫囵吃中，嚼牡丹一般统统咽腹里。

每日清晨门当差，日落归家后，便听着院中桃花树的鼾声梦。

赵杀便欣欣然揽着树，在院角种好，退开二十余步，避开意中人，把心血剜一滴，偷偷蹭在白桃花树上。

赵判官想了许久，好不容易困意渐，浅浅补了个眠，抬再一看，却发现旁那株白桃花树一面偷偷生两枝丫，悬空环在赵杀侧，既似搂抱，又如护持；另一面冲着天，脚钻着地，竭力舒展形，想早日过远那株犹在打盹的红花小树。

看着卯的时辰将近，赵杀便捧着白小花起，胡乱抖去衣上草屑，转往屋外走去。

那白花树连连摇摆枝丫，花染着薄薄一层淡粉。

赵杀忍不住微微一笑，唤了他一声：“若得青涵，当作金屋栽之。”

他怀中又是一空，桃花树苗上又多了几花苞。

他想来想去，依旧不太明白，这样百无一用的孽缘，数来尽是遗恨抱憾，为何离别时仍极悲苦，重逢时仍极喜？

自己逆难失意时，虽然也会轻弹几滴男儿泪，但意志忍，总不至于难过太久。

赵判官安顿完两株桃树外，难得过了一阵清闲日。

只是赵杀着睡再看，旁枝丫就忙不迭地收了回去，变成了浑如白玉、极秀的一棵正经树。

赵杀对着那朵花喜不自胜地看了好一会儿，而后搂着许青涵盘膝而坐，照旧把手背上的白印记，化作指尖一朵小花，灌一法力，艰难成树种。

白桃花树顿时恼羞成怒地落了几朵小小桃花。

涵走院中。

命签上说青涵“万事终局万事空，逆难失意逢空亡”，这命格要是只应在他上，该有多好？只叫他一人万事终局，两手空空，无尸无坟冢。

赵判官看得心疼不已，袖袍一卷，自半空中接，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

他先前种的那棵红桃花树已经长大了些许，花苞红如珊瑚，极漂亮地栖息在庭院一角，走得近了，还能听见一丝鼾声。

何必叫青涵伤心，拿一腔痴，换功德成空？

赵判官小声问了一句：“青涵，你可愿意随本官同住？”

那新栽的桃花树霎时寂寥起来，睁睁看着赵杀走十余步。

赵判官越是深思，越是长吁短叹，在花树辗转反侧，迟迟无法睡。

可等他满大汗地忙罢，绵绵倒在树，想要稍稍闭一闭，心中却空空落落，久久难以成眠，仿佛神魂依旧困在十五重地狱，在血泊之中看见心上人半白骨。



许是在芽生的缘故，两位债主一个比一个嗜睡，久久不曾显影。

他脸上如火烧，不好多说，在树上愤愤叩了两，就胡乱背过去，摆了摆手，大步走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