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朗：“沈兄不必客气，你于碧霞宗有大恩，彼此交莫逆，区区小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别说一个十五，就算再来十个，碧霞宗也还是养得起的，要说饭量，十五比夜雪还要小一些呢！”

只是这温柔微不可察，沈峤自然也没有瞧见。

沈峤闷声：“晏宗主这一声赔罪，我实在是担不起，先时你说不需要朋友，又说贫没资格当你的朋友，我也认了，后来救你，不过是因为你与宇文邕息息相关，周朝安定了，北方才能安定，所以自忖别无私心，更不曾要求你恩或回报，你既已伤好无恙，那便该桥归桥，路归路，晏宗主有晏宗主的阳关，贫有贫的独木桥，贫自忖两袖清风，一无所有，不知究竟哪里值得晏宗主青有加，屡屡为难？还请晏宗主不吝告知，贫改便是了！”

酒席结束之后，沈峤与赵持盈等人告辞，便带着十五和宇文诵各自回屋歇息。

他受祁凤阁影响甚重，加上生仁厚大度，宽以待人，总不吝以最大的善意好意去与人相，哪怕是再深的仇怨，如郁蔼这般加害于他，沈峤伤心愤怒过后，也不曾日夜咬牙切齿，想着要让对方如何倒霉。

月明亮，飞檐衔灯，将对方面容映得一清二楚。

沈峤手立定，面无表：“请晏宗主自重。”

十五脸红：“这怎么能比，周年纪比我大呢！”

安置好他们，沈峤回屋，却见自己门前站着一人。

沈峤不语。

沈峤撇过：“不必了！”

沈峤气还未消，半句话也不想多说，心我惹不起总躲得起了罢，一言不发，直接转就走。

赵持盈扫了晏无师一，后者面微笑，看不喜怒，有些难以捉摸。

晏无师拉起他：“我从前说的那些话，纵是伤了你的心，那也没办法，

不善喝酒，便以茶代酒敬赵宗主一杯。”

晏无师扑哧一笑：“好啦，我赔不是还不成么，不要生气了，要么本座亲自厨为你作一碗羹汤赔罪？”

晏无师：“我不过是逗你玩儿罢了，别无恶意，你若生气，我向你赔罪就是。”

沈峤薄怒：“这怎么叫无伤大雅，那众目睽睽之，你，你竟……”

沈峤只觉心俱疲。

他气上心，一时有些拙，话反而说不去。

唯独晏无师，打从落崖之后，两人的命运就此纠缠不清，恩恩怨怨，并非谁亏欠谁能够简单说清，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沈峤如今是真想避开他，不见为净，岂料事与愿违，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这天底，比沈峤漂亮的人千千万，比沈峤落魄悲惨的人也千千万，晏无师为何独独就揪着自己不放。

长久以来的种种不愉快积压叠加，心忽然涌一近似委屈的烦闷，却又无从说起。

但有人动作却比他更快，沈峤才刚迈一步，手臂已被握住。

晏无师笑：“生气了？”

“本座哪里有为难你，若真想为难，多的是更加狠辣的手段，又何必开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

众人见他这模样，都禁不住笑了起来，方才的小曲顿时烟消云散。

这带着委屈郁闷的神在晏无师看来，却是带了十分的可，连带他唇角原本兴味盎然的弧度，此刻也不知不觉染上月华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