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明许袋里有手电，没开，一步步缓缓往里走。即使在黑暗里，那些刀也摆得齐整无比，像在列队等待主人莅临。尤明许想起殷逢的推断：你如果到了工作场所，必然发现一切整整齐齐就像机整理过。这是他多年从事手工匠人工作后的迫症。她心中有寒气在不断渗透，当她走到屋1/3时，瞥见案板的一个东西。

那是把锤。中等大小，颜极深。目前还看不清上是否有血迹，也辨不清细节是否与监控里那把相同。但直觉告诉尤明许，就是它。

她死前经历了什么，那些受害者们，会经历的突破人类极限丧心病狂的折磨，这个警察是否都经历了？还有最可怕的，始终抱着被拯救的希望却只能睁

尤明许伸手去她的鼻息脉搏，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她的泪已经来了，可是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她一跪倒在案板旁，一只手握着樊佳的，另一只手着自己的脸。

她百分百确定，那东西，上一趟她来的时候，不在这里。

在樊佳躺的案板上方，正对着一扇窗，一些光线漏来。于是尤明许可以看见她的脸全无血，浑都是可怖伤痕，已经有一些尸斑浮现。

牺牲在犯罪分的屠刀。

而这份意志，在她看清前方案板上躺着的那个人时，被无击穿，土崩瓦解。

尤明许原地站了几秒钟，看向那间屠宰室。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发现门没锁，开了小。她缓缓拉开门，空气中传来极轻地“吱呀”响声。

最后竟是小小的车轮泥印，暴了真相。人生百态，许多人看着有罪。可和他同样木讷孔武的木匠不是，有犯罪倾向的兽医不是，双手指纹模糊神分裂的鱼贩，也不是。

屋里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之前所见的那些工、肉块，成了一团团轮廓模糊的阴影。唯有月光，从老旧的窗透，依稀薄光。

这一室的黑暗，仿佛在同一瞬间，向她撞过来。她听到自己哭了声音，那是连她自己都从未听过的声音，凄厉，梗滞，居然很像人被堵住嘴后，发的哭叫声。她许多年来第一次，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在这一刹那，什么都被她抛到脑后了。她全再没半力气，坐倒在地，泪如雨，唯有手，还紧紧握着樊佳一苍白僵的指尖。

尤明许站在寂静漆黑的屠宰房正中，却只觉到某种冰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朝自己围拢过来。四名市井的嫌疑人，都符合侧写画像。一真三假，不端倪。就宛如这一年来，凶手藏匿于人海，正因为太普通，极难分辨。

否则樊佳这样的孩，怎么会牺牲掉。

某种冷的烈意志，从尤明许这样一个女人的心中，陡然升起。她全骤然变得警醒而紧绷，如同敛起翅膀的鹰，踩着悬崖边的树枝，蹑行向前。

看到车厢里、座椅上，有些斑驳的深可疑痕迹，已经涸。

天塌了。她想，天真的塌了。

她立刻转看着另外两间屋，没有动静。但她没动，低，等了有一两分钟，院里依然是沉寂的，她这才闪了屠宰室。

而她作为她的组长，她最仰仗的人，没有在她死之前找到她，没有能把她从那可怖的黑暗中救来。

她一弹起，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