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寂川慢慢坐，弯腰朝地上一躺，一个卧鱼儿，风万种。

杨玉环锦袍凤冠，粉黛峨眉，天仙似的雍容妩媚，中着闪光的神采。刚一登台，底便一阵雷鸣般的碰好。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见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他静静躺着，看着房梁的雕花，任台般的“好”声将他淹没。

。

月老开恩，若有来生，别无他愿，只求再遇上许寂川一回。

一杯通宵酒。

这是怎样的骄纵自傲啊。可台上那一张神采飞扬的脸，却叫人怎么也恨不起来。那般粉雕玉琢的可人儿，本就得上万千，本就该被捧在手心里，由人哄由人疼。

二拜堂。

一杯太平酒。

戏园外忽然响起闹的喜乐。

贝勒府一回这样闹，四张灯结彩，挂满鲜红的绸布和灯笼。

“丽质天生难自捐，承侍宴酒为年。六粉黛三千众，三千一专。”

房花烛，金榜题名，为人生大喜。不知今夜睡在晋郎旁的，会是怎样一个女人。

一杯龙凤酒。

花前月，人如玉。玉环袖轻扬，玉指纤纤，舞着一把金底牡丹扇面，媚而不俗。

上座却只坐着母亲一人。阿玛兵困南方，无法脱，隔着半个疆土，京城里却仍然喜气洋洋，歌舞升平，着实可笑。

夫妻对拜。

日庭院，寂川推开窗，隔着满树桃花看他。一双如墨的睛，几分转，喜怒哀乐便都说尽。

涧淙淙，他们在月老庙前互许来世。盛夏小院，贝勒府中，几度宵帐，皆是幻梦。

酒过三巡，宾客

一拜天地。

寂川不肯喝药，他一一地喂去。寂川在他怀中羞红了脸，拉着他的衣角，柔声唤他“晋郎”。

皓月当空，繁花正盛。陛不来赴约，玉环便对着满桌菜肴，独自饮酒。

堂屋里外挤满了人，皆是王公贵族，朝廷官宦，纷纷拱手向他贺。

那天来听戏的人，比台的座位多了一倍。走里实在挤不了，便从二楼垂绳索来，系上板凳，将人吊在半空中。冯班主说，这叫挂票。

玉环醉了，从未醉得这样厉害。脚步如踩在云上，一步三晃，摇曳生姿。

上一对雪青的翠蝴蝶，几段苏兀自摇曳。

他第一次见到晋郎，满园桃花，像枝挂满红的云。他们兜兜转转，几番误会，到他昏迷醒来，却见晋郎睡在枕边，泪被阳光照得清澈透亮。

晋容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手里牵着红绸，过火盆，跨鞍，任由旁人摆。

早都是烂熟于的唱段，从许老板中唱来，偏偏就多几分百转千回的韵味，盘绕在耳朵里，经久不散。

“呀，”不知是谁叫一声，“贝勒爷迎亲的队伍从外过啦！”

可是千等万等，等来的竟是许寂川在京城的最后一场演。说是戏班遇上些变故，要搬到苏州去了。

他闭上睛，在鼎沸的贺声中，深深弯腰去。

听到两个太监禀报，万岁爷毁了百花亭之约，架转西，倒是座儿们先揪心起来。想指着鼻骂那不懂怜香惜玉的李隆基，竟生生辜负了玉环这一番心意。

“人生在世如梦，且自开怀饮几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