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过后，晋容已有小半个月没有在戏园里过脸。

他慢悠悠地画眉。“能唱一天是一天。等彻底没人听了，咱们就回苏州去，每天去金鸡湖划船喂鱼……不好么？”

师弟？他想了好一阵儿，脑海里总算浮现起一张脸来。“难是肖玉？”

是唱戏的许寂川，还是独守寒窑的王宝钏。人戏不分，已臻化境。

许寂川静静看着二楼上的人。

日这样长，再跌宕起伏的人生，总归也是平淡如的时候更多。可折戏却将所有最烈的恨仇，都那短短的一折戏里。它是百倍缩过后，最彩的人生。

“千真万确，确实是肖玉。许老板，宣儿，你们是不知，”班主压低了声音，“那个肖玉，唱的是粉戏。”

一天天地，空来的椅越来越多，座儿跌到六七成。

可是戏落幕之后呢？

作别薛郎只是片刻，王宝钏却从此孤苦伶仃，独守寒窑一十八年。这十八年日日夜夜分分寸寸的苦，戏中并不曾演到。

折戏是最彩的。

班主去打听了一转，回来告诉他，京城里新来了一个花旦，说从前是他的师弟，在百鸟茶园开唱，场场爆满。他会唱的戏，那师弟每一都能唱，还比他唱得更好。

“许老板的意思是？”

苏蝴蝶被他用小木盒锁了起来。他自己的那套翠面是用孔雀仿制的，虽然也泽明亮工细腻，到底是少了真翠的灵气。这对蝴蝶上去反倒突兀得很，不如不。

他听懂了。

后来日久了，宣儿不再去偷看，只是闷声帮他上妆。二楼的包房也开始有了人，这家的老爷，那家的姑，只是一张暗的脸，男男女女，老少胖瘦，对寂川而言并无分别。

起初几天，班主还将二楼的包房刻意空来。戏开始前，宣儿总把帘撩起一条，朝二楼偷偷望一，然后叹气。“哎，今天贝勒爷又没来。”

粉戏便是将男女之事搬到了

宣儿最着急。“师哥，这可怎么办啊？”

寂川这才明白了。

“是，”班主连连，“就是这个名字。”

座儿不好的一天，寂川便发现了。他唱惯了满座儿，一望去台空着几张椅，就像满青丝中间秃了几块癞那样显，藏都藏不住。

许寂川着缰绳，踩着碎步，走了戏台。隔着幕帘，后的喝彩久久不息，心却是凉的。

寂川朝镜里一笑，笑给自己看。“他本就是一时兴起，听几天也就厌了。再说，京城里三五百家戏园，他去哪里不是一样听戏？”

日渐深，窗外的桃花也谢幕了，剩满树青绿的新鲜的叶片，微风起时，窸窣作响。

晋容一动不动地坐着，并不声。包房里的烛光摇曳，映晋容脸上泪痕。

宣儿替他解释了：“那个肖玉啊，从前学戏的时候又懒又笨，跟师哥的天资比起来不知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么可能成角儿？你可问清楚了，真的是肖玉？”

“可是不应该啊……”寂川想不明白。

戏照旧是要唱的。的生死离合，的阴差阳错，台上胡琴咿呀，台阵阵叫好，年年月月，台上台人像似的换，戏却从不曾因为少了哪个人而就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