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然惊住了，屈辱的怒火一瞬间涨满了腔，几秒过后，他猛地把粘着米粒的铲掼了槽里：“人要有基本的礼貌，这是你自己说的！礼貌就是……就是先接电话，再亲叫我，不是连电话都不接！”

布布一就不开心了，趴在桌上扭来扭去：“不嘛不嘛，我要哥哥！”

白大理石餐桌，米棉质桌布。一碗稠厚白粥，一碟清酱黄瓜，一枚红油咸鸭，还有一撮老牌肉松。

这回脆连铃音都听不见了，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冷冰冰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福利院的孩容易有一个心病——缺乏自信。颂然在那个大染缸里待了十年，也没逃过自我贬损的命运。刚离开福利院那段时间，他的整套社会交际观念一直问题不断，心态差得一塌糊涂，接近中度抑郁。

为了打拼生计，颂然这些年没少遭受恶意，但他倔，日过得越苦，越懂得乐观的重要，反而像淬火真金，磨炼了极其讨人喜的格。版社的阿姨们一见他就笑，动不动就摸脸、亲亲抱抱，把他当吉祥一样着。

“布布啊，你爸爸真的是……”颂然仰望着厨房灯，神中一抹酸楚的无奈，“真的是……太厉害了。”

真的……久了。

虽然是新长的，却糙得很，极其耐磨。

这是最简单的S市早餐。

他一直这么认为，直到今天。

他被激了犟劲，又一次了拨号键。

六半，他给贺致远打了第二通电话，这回对方挂得更快，甚至铃音都只响了一声。

颂然夹起一筷肉松放碗里，故意作神秘兮兮的样诱惑他：

后来到了S市，颂然落脚的地离F大比较近，没事就去旁听心理系开的通选课，混在一堆天之骄里修完了一学期自我认知与绪理，课后还厚着脸去找教授聊天，诚实地诉说了自己的状况。教授是个乐呵的老，带他去曦园小亭里聊了一会儿，算作初步的心理疏导，临别还给他开了一大张书单。颂然花了几年时间，照着书单仔仔细细读完，自我剖析写了有一百来页，总算长了一儿自信的。

直到他发现，他接受不了贺先生的“不喜”。

既稠又厚的泡泡。

颂然清楚自己的分量，他又不是人民币，怎么可能招所有人喜，遇见的大分人都喜他就够了，区区一两个不喜的，不值得介怀。

久没被一个人这样讨厌过了。

来自于贺先生的否定成了颂然单薄的肩膀无法承受的重量，仅仅一句拒绝原谅的“不能”，仅仅一次厌烦的关机，几乎就摧毁了他的辛苦砌造的信心堡垒。

布布今天胃很好，捧着小汤碗香香甜甜地喝粥，小勺舀起一咸黄，放嘴里，长长地“嗯”一声，以示味可。吃到半途，颂然委婉地告诉他，爸爸为他请了一个新阿姨，从今天开始，就要由新阿姨负责接送布布了。

颂然双手撑在理台上，慢慢低，到铺天盖地的自我厌弃向他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