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然而这样的哥哥也是哥哥，陆克己有些怨，回想来还是心疼他的失意落魄。他也心疼，便想一样都是拿换钱，何必轻贱了的一生？不如自己来事吧！事人家都嫌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识不够伶俐，容貌清秀但未勾人，轻易不肯收他。辗转到了狗帮，青翁淬火去渣的风排排尾扫一遍，一个竟相中了他。

他都知呀！

“有了孩不认老，你跟爷借种呐？”

回家一说，先哭了，叫他不要去。哥哥鼻冷哼，却不说同意或反对。

“唔！”

“长如母，我是抱大的。大哥资质平平，考试不中，又不懂经营，父亲故去后，只靠佃租糊，渐渐也吃紧了。”

终究还是来了，见到了帮主，掉了魂失了心，从此乐喜悲里都缠连着他。

陆克己向后缩了缩，垂着诺诺地又不说话了。

继室所，陆克己与哥哥实乃异母。固然待他百般好，兄长与他向来疏远凉薄。他对亲生妹妹都未见得亲厚，人生失意，游手好闲，心思一转，吵吵嚷嚷她去嫁富贵人家，小亦无妨，换了彩礼好周济，来年他要挣功名。可哪有功名会垂青他？书都叫他贱卖成废纸当酒钱，李白喝了诗百篇，他喝去尽是指天骂娘悲呼时运，之乎者也全忘到上辈去了。

蒋立来，扭撇撇嘴，眉一紧：“喊我啥？”甩手把外衫往架上一撂，大踏步走回床边提一个深蹲，跟陆克己脸碰脸对上了。

蒋仍只不清不楚地应了声。

挽留：“帮主——”

无有闲杂两人独，陆克己知蒋有很多话想问，自己也有压抑许久的千言万语诉还休，意一牵，悲从中来，终究哭了。

初疑，是陆克己说了自己的表字。看起来斯文又迂拙的小儿郎，如何竟肯卖求温饱？蒋事后寻竹邕细问，府前的世摸查里只说一家皆是外乡来客，父亲领着两儿一女，未见有夫人。邻里好打听，均言主母故去了，却从不曾择日拜祭，一家古怪。

蒋没有抱他哄他，只扶他躺，自己足跟一碾，竟自坐到了脚踏上。

于是偏只

“我是想别气来着！”蒋实话实说，“说我这里是火坑，他们那些说长论短的清白人们又给谁造前程了？底活路都没给人留。去你妈的！没人疼爷们儿疼，我养你供你，活得比他们好上千倍百倍。叫他们红，气死拉倒！”

“别当我真纵着你，我心没那么宽，一开始确是防着你的。”

蒋不太认真地应了声，权作是听见了陆克己的解释。但竹邕事向来仔细，他查得的远比坊间闲话多且实。陆母确实家了，是陆父亲自送她去的。心结难解，神思困顿，陆母对新生婴儿既怕又恨，不止一次想了结他命，皆不得遂。父亲怜儿，她选择去路：一则报官告她杀，监牢；二则念佛除障碍，虔心悔罪。陆母选了家。

蒋目光直直盯着陆克己，抬起手来挥一挥，秀莲识趣地带上门退了去。

“生我后，娘总说我是邪妖，自愧对父亲罪孽深重，执意山当了姑。”

讲述的语调舒缓平和，似话本一折，局外人闲暇说一场，借他人事抒己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