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逊回答得也很脆：“何不退兵？”

        记室令史了起来：“想得！这你要带回去了，陆逊还以为是我们圣上送他的！你给我直接！”

        送信兵“哦”了一声，又说：“这瓜好吃的，我能带一个回去不？”

        “。”

        从收到花的那天开始刘备就没再毁掉陆逊的信，而是和其他的信一起归类放好。过了几天，陆逊又写来信分析战事，刘备索回信问他：“那依将军的意见，现我该如何是好？”

了几朵开得正艳的香花。信上只写了“送你花”，上面也沾满了清馨动人的气息，刘备单手握着帛书在鼻端嗅了几，完全没了脾气，心想这虚假意也持得太久太像真的了。

        记室令史一愣，回往他这边看来：“不可能有的吧？”

        “让他。”刘备手一挥说。

        “这床给陆逊送回去。”

        第三天被陆逊派来的兵士追上，抓了回来，那一包书信自然也落在了吴军手里。大都督毫不客气地把蜀主写给他丞相诸葛亮的信打开看了，一边看一边还评几句，一会儿“夷的战事哪有这么顺利，是报喜不报忧呢”，一会儿“这段寒暄是废话，浪费笔墨，应当删去”。一群将官围着他，满脸正气凛然如临大敌地听着，试图从中挖取有用信

        结果猜测中可能存在的奇袭倒是没有，陆逊还送了一床凉被来。刘备捶着酸疼的腰，看着记室令史把被拍打了一遍，就往他床上放，赶紧声：“哎，怎么不查查有没有毒啊？”

        三

        “你想死我啊。”

        刘备久违地到几分气闷。陆逊亲笔写的这些词句到底是什么用意？把冷静客观的分析涂抹去，留一行似乎带着私人的话语，是真心实意的举动，还是又一种攻心之策呢？这些天来他已经几乎要以为对方的书信不什么阴谋阳谋，只是单纯的想跟自己通信，但前日的一句“何不退兵”，让他又想起对方终归是东吴大都督，他们是敌对的两军将领，是要把对方斩尽杀绝的。这句“殷殷盼望退兵”，到底是吴蜀两地军民的盼望，还是你陆逊的盼望呢？但自己又为何要思考这些，不对方是虚假意还是真心实意，都当他是虚假意来敷衍应对不就好了？

        送信兵回去之后，接来的一天无事发生。第三天陆逊又写了信来，区区一尺见方的素帛，倒有大半是涂抹过的墨痕，细细看来，抹去的字迹倒也不是无法辨识，只是一如既往的局外、客气又关切的分析天大势，面没有涂抹痕迹的字只有一句“吴蜀两地之军民，都殷殷盼望阁退兵”。

        “换着盖。”

        送信兵一边啃着果一边揣摩刘备脸上神，看着蜀主好像很愉快的样，寻思这次也许可以带几个瓜果走了。

        刘备抬环顾四周，映帘的是盛放在盘里的清凉的瓜果，用来穿衣打扮的三尺铜镜，门帘上挂着捆成一束的艾草，帐中四缀着艳正当时的鲜花，鼻端还能闻到营寨里饭烧菜的香气。他突然觉得，在这里驻扎得是不是持续太久了，营寨是不是有变得太舒服了？

        这天起了雨，送信兵没有当天返回，而是在营寨里住了一夜。这种事也是偶尔会有的，他已经习惯了，并且觉得蜀主对自己非常礼遇，吃得又好，睡得又舒服，比回吴军军营睡大通铺要好得多。第二天刘备说让他帮忙回成都给军中将士送家书，他基本上没过脑就答应来，当即背着一大包书信启程了。

        四

        人不是一天两天变奇怪的，但意识到自己奇怪的事实却往往是一个突然的契机。

        就这么僵持去，时不时变几个花招扰一吴军，看他们会不会来，偶尔去关隘面和上的守军大瞪小，每天跟陆逊来回写信扯些有的没的，仿佛倒是也不错。

        送信兵停住了嘴，沾着果汁的脸上一委委屈屈的表。刘备想了想，又：“你可以吃完再，不着急。”

        “盖两床。”

        仗打太久了人果然是会变奇怪的。刘备了个定论，故意把自己方才确实产生的弱念宣于笔，让送信兵给送了回去。然后传令全军加戒备，自己撑着年过六十已经摇摇坠的，不脱铠甲坐着睡了一晚上。

        刘备扶着额又长叹了气，被这荒诞的事态搞得很想大笑一场。他挥了挥手：“算了，你把我本来的被给兵卒们送去，看谁需要就让他用着。我盖陆逊送来的。”

        “你变了。”刘备有几分悲愤的表。

        “陛此言差矣。”记室令史一脸严肃认真地说，“文士互送琴剑书画，小姑娘互送手帕香包，长辈送晚辈文佩饰，晚辈送长辈衣服鞋袜，难是怕人家缺这些东西吗？这就是表达一份把人家放在心上、想要人家兴的心意。”

        虽然守卫上加了戒备，但记室令史显然已经对陆逊送信这个行为放了戒心，完全不担心对方借书信往来什么手脚了。刘备问：“你说说看，这个陆逊送我被什么？我又不是没有。”

        “我回去见了我们大都督，就说您让他吗？”送信兵问。

        刘备看着这简短的几个字，心你总算锋芒了吗。记室令史和送信兵蹲在一起，一边吃着后方送来的甜瓜一边抬问他：“陛，这次您怎么回？”

        吴军主将给跟自己打了半年仗的汉军主将表心意，这话听着都不像人话。刘备忍住继续挑刺的冲动，摸了摸鼻，叹了气说：“那我本来的被怎么办啊。”

        刘备又想了想，觉大汉章武皇帝给吴军主将传话让他的画风有太清奇，确实不太能接受，于是改：“算了，你回去什么也别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