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钟，犯人们在堂里匆匆忙忙吃午饭，馒猪肉炖粉条白菜。这是他们在这间堂吃到的最后一顿午餐。

扎结实。

王豹低声嘟囔着，骂骂咧咧个没完：“他娘的，老判决书上可只剩五年了，不是死缓无期！老很快就能去逍遥了，别忒么给憋死在这鬼地方……”

接他们的车竟然还不回来？！

转移时为避免夹带违禁品，行李与人分离，犯人们排着队把各人的行李掷上大卡车。每个铺盖卷上都系一张彩布条，写着主人的号码名字，卡车上五颜六无数彩条在风中飞舞，可闹了。

随时都能倒灌来，谁不急？邵钧是在里淹过一回的，知洪的厉害，其他犯人有过或者没有过经历的，都惴惴不安着。

“为什么没人来接我们？！”

邵钧回拿警棍一指：“你坐，别喊。”

领导也急：“车不够，一趟一趟运得很慢，小邵你别着急。”

一监区，二监区……犯人一拨一拨上手铐，由持枪武警押解着，上车拉走。

“警察不我们了吗？把我们扔在这儿？！”

带乱嚷嚷的是三班王豹，满脸横肉撇着，两布满烦躁不安的血丝，冲邵钧低吼一句：“凭什么别的队先走，咱们队给人家断后？老的命不是命吗？！”

犯人们开始不耐烦，刺猬那小急得频繁上厕所，一小时去三趟，一屋人取笑“小年轻的是不是也前列大了”。

邵钧一瞪，你姥姥的，小王八羔挤兑谁呢……

邵钧急了，抄电话跟那边儿的领导嚷嚷：“车呢？我们三监区的人还有一多半留在这儿没走成，没人我们吗！”

他还没发飙，罗沉着嗓骂：“你再嚷一句老听听？作死还他妈想给自己抄个近，你试试？！”

邵钧所在的三监区一大队，拖在最后，整支队伍从中午等到午，从午等到傍晚……

邵钧暗暗地

拉犯人的车一辆一辆开监区。车是当天早上紧急联系的。一开始找的私营客运公司的大巴，竟然临时说来不了了，只能改调公交车来，用监狱理局的名跟对方好说歹说，才借来二十辆985路公共汽车。

罗粝的烟嗓兹拉拉甩一串火星，暗红的斜斜地盯着王豹，把那家伙盯得，运了好几气，愣是没敢再炸一句刺儿。

四钟，瞧着降量达到中雨，这么连着一宿，肯定是暴雨了。

“来淹死我们咋办？我妈还担心我呢！”

邵钧仗着嗓门大，脸厚，跟儿继续嚷嚷：“我忒么能不急吗？我不急我手底一百多个犯人他们急啊！”

邵钧冷冷地说：“没人拿你不当一条命。车上就来，大家都在等，我也没走呢。”

两钟，分地区淅淅沥沥飘小雨。

王豹红着睛一扭，对上的正是罗那一张酷毙大神样的冰块儿脸，斜睨着的神像枪儿。

从午一钟开始，天空的云层布起阵势。

冷不丁的，人丛里冒一声：“有完没完？老剩十五年的都不急，你急个屁？邵警官看场的地方，这有你说话的地儿？”

王豹小声嘟囔：“哼，你是不急，反正你且不去，你熬着吧……”

熬到傍晚天黑来，一屋人终于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