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陆婕妤痛哭良久，声息零乱，吐不半句咒骂的狠话。

        “不、不知。”

        “嘘――”秦采女捂紧孩小嘴，“我们和你阿娘玩藏猫儿，赢了有好多好多糖……”宇文复来了神，嘟嘟囔囔唤着“糖糖”。

        秦采女忙：“不能说话，我们悄悄的。若是抓住了人，复儿的糖都是他的，你就没有了，一也没有了。”

        “花椒，”秦采女伸了个懒腰，一胳膊将笔搁，“收拾笔墨歇息了。”

        淑妃：“岂是我不放过她，是你不放过她。”

        秦采女打了帘一瞧，亦是大惊：“嬷嬷你……怎么把复儿抱来了？”

        蕙心摔落地砖，额角重重一磕，咣当闷响。

        刘嬷嬷，宇文复乳母，此刻气吁吁，怀里一个熟睡的小人儿，正是宇文复。

        陆婕妤扶着蕙心去后，秦采女又低写了一会儿字。纸上墨匀净，蚕燕尾，最末一笔规规矩矩。[2]

        长刀挥落，砰一声劈地砖，女尖叫凄厉，左手一截小指窜几丈远。

        “刘嬷嬷？”花椒诧异。

        “蕙心，蕙心……”陆婕妤躬求饶，眉心抵着冰冷地砖，嚎啕大哭。

        淑妃再问：“当真不知？”

        “蕙心！蕙心！”陆婕妤哭得撕心裂肺。

        擘张弩以手搭弦，虽敌迩狭限于八十步，胜在型轻巧，携带便利。淑妃取弓弦，徐徐行至陆婕妤后：“陆妹妹，不过是太后娘娘挂念孙，你何必如此？”

        “不……不、不，”铁钩剐过肩胛骨，嗤嗤刺耳，蕙心浑搐，也不听使唤，“不、不知。”

        刘嬷嬷哎呦一声：“姑娘们再哭抹泪的，一个也跑不成！”狠狠把手一推：“走罢，快走罢！”

        “我脚跑、跑不动，娘娘我不知，你只好好护着四皇。”刘嬷嬷将二人拽去后苑，她侍奉珠镜殿近三年，各了如指掌，“沿这条路过了白拱桥，墙角有一架藤萝，后是暗门，门上的锁簪一便开了……”

        紫藤未至花期，枝叶斜，郁郁青青，天然一面屏障。其后稗草齐腰，一脚深一脚浅，主仆二人寻摸半晌才找上小门。

        “小快来，门开了。”花椒低声唤。

        墙角暗门原是一闸，大兴初建，太池之由此闸门珠镜殿，碧溪似翠带缭绕，两岸葱茏。而后溪断，铁闸拆除增补木门，那拱桥也成了一座旱桥，少有人迹因而挂锁封门。

        淑妃脚尖一使力，断指涌汩汩血：“你可记起来了？”

倒勾掏一个大，绞断血肉筋脉，毒蛇一般钻骨。

        “秦姨娘……”宇文复睡惺忪，“这是哪儿？”秦采女不惯抱孩，加之奔逃颠簸，宇文复晃悠悠醒了。

        花椒泪汪汪：“嬷嬷――”

        秦采女问：“那你呢？陆呢？”

        淑妃提刀斩断第二指。

        淑妃多次砍削刀刃卷钝，第三指未能利落斩断，刀薄薄一层肉，将断未断，血肉模糊。淑妃一脚踏上指，鞋底挪动，生生扯断。

        陆婕妤连连叩首哀求：“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我求求你放过蕙心！”

        淑妃见状松开手：“婕妤娘娘养了条忠心的好狗。”

        花椒在外间小衣，紧着应声的空当快快几针，正要吩咐小丫烧，一人匆匆忙忙跑来，兜撞了满怀。

        “反贼、有反贼杀人，杀人来了，带、带四皇走。”刘嬷嬷说着将宇文复秦采女手中。

        “不知，不知……”蕙心神志不清，嘴里翻来覆去只念着“不知”两字。

        “说，宇文复在何。”

        宇文复登时噤声。

        “你再好好想想，知还是不知？”云锦绣鞋踩上蕙心手背，端一颗雪白珍珠，淑妃不依不饶。蕙心已然气息奄奄，角涎横，睁不开睛：“不知，我不知。”

        方才陆婕妤端来甜汤唤人不起，前往偏殿寻秦采女。宇文复半梦半醒闹着，仲天气尚寒，刘嬷嬷不敢自作主张打扇，只好抱了人门，庭院纳凉走一圈，哄他睡过去。珠镜殿行廊曲折，刘嬷嬷早年落风湿，难以长久奔波，路经凉亭歇脚，恰好碰上四阳断的一幕。

        弓弦以筋糅合捻成，沾了弩臂的油脂，黏湿冰凉。细弦围绕女莹白的颈，淑妃浅浅一笑：“我又不害他。”真意切，好似套上陆婕妤脖颈之并非弓弦，而是缀满金玉珠宝的璎珞。

        说话间又是一刀。

        淑妃不待她气平缓，弓弦乍然收紧，肉绽裂，玉颈晕开一圈细细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