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娘娘。”

        《骊山赋》……

        可他是宋阅。

        十几日，作一篇丽词雅义的赋，难如登天，古之捷才亦不能为。

        “嗯——”低低一声息，人小手皱宇文序平整的衣襟，双颊绯红，媚如丝。

        又拈一枚糖，南婉青才看到“青青”一句，宇文序忽地擒住腕，倾压来，吻上胭脂红唇。

        “唔……”

        天衣冠，宝带珠玉琳琅，南婉青恨恨一扯：“陛将妾拴在上岂不更好？”

        这人恼了就来闹她，南婉青自不会与他争，随他把糖夺去，只想宇文序抢了糖便会放开。怎料那人尖死死纠缠，不肯善罢甘休，南婉青往后挪了挪，腰后臂膀骤然收紧，去怀中，玉石不知碰了何，又些许。

“你放开——”南婉青四挣扎，一番动作惹得甬中乱撞，了半边，愈加没了力气。

        如今终南苦读十余载，不知学问又几何，宇文序以常理推之，自然棋差一着。不必转，南婉青也知侧人是如何难看的神。

        宋阅……

        彭正兴是个伶俐的，见如此便声传了平的号令。

        开泰十二年曲江诗会，宋阅来迟，众人皆已交付诗稿。为罚晚到，有人提议限题之外还要限韵，且时辰减半，只燃半炷香，青衫人挥开腰间折扇笑说不必，画扇玉骨，摇动三便得了一首七律，压倒群英，世称“宋三摇”，彼时年方十八。

        厉飞翮而临极兮，观夕晖以邈穹。揽烝岚而适幽兮，漫霄蹊以韫锋。郁林之青青兮，纳翠华于无踪。迎长空之澹澹兮，似星辰之浟溶。北涉玄渭，东接雄潼。幽王隳，阿房炬。虽扼控于襟咽兮，亦忽之凶凶。[4]

        “谢陛，”白继禺一撩衣袍起了，拱手又，“今有士目睹陛游猎威仪，书成《骊山赋》，献宝殿，愿陛福寿万年，大齐长治久安。传曰：登能赋可以为大夫。臣以为文采卓然，堪当大任，是以斗胆举荐。”[2]

        “‘青青’二字用得不好。”清冷威仪，难辨喜怒。

        篝火宴设于长庆殿北苑，往常中庭都是搭了歌舞奏的台，娱人耳目，如今烈烈烧着一簇松枝，火光如汹涌翻腾。

        “陛驾到——”

        此时尚未开宴，南婉青睡了一整日，粒米未，只有临门随手抓了一把的红柚糖，便咬着糖，心中哀叹一声。

        宇文序不吃甜。

        男尖唇齿，带着烦躁的心绪，四翻搅，将未化的红柚糖卷去自己中。

        重帘绣幕，人影朦胧，只听上首朗朗一句：“勋国公免礼。”

        “宸妃娘娘驾到——　”

        青衫映火，满华光灼灼，向来直的脊背如雪压松竹，深深作了一揖：“草民宋阅，参见陛，参见……”

        珠帘隔轻纱，宛如烟雨迷蒙，宇文序正传令平，侧人松开手，径直往嫔妃席案坐去。南婉青只觉腰上一紧，宇文序臂弯围拢，又将她揽怀中。龙椅宽绰，虽是二人同坐，仍旧空大片地方。

        群臣业已席，垂手而立，偌大一个北苑，但闻火燃松枝的细微声响。

        只是倘若为了令白继禺引荐一事落空，今年狩猎大可不办，没了戏台，再好的戏也演不。宇文序放着此等隐患也不愿舍弃游猎，只能说男人对杀戮的渴望是刻在骨里的。

        珠帘掀开小小一角，侍人捧上铺了明黄锦缎的木案，当中一卷雪白宣纸，衬着梅花冰裂纹样的丝绸，生怕人不看，解开轴上丝带，扯几行字，正是《骊山赋》第一段——

        众人齐齐跪地，山呼万岁。

        指如削葱，红柚糖送中，南婉青有一瞬迟疑，贝齿咬开薄薄糖霜，尖弥漫柚清苦的香气。

        想来宇文序是得了献赋的消息，因此冬猎提早一月，留八月末仓促十几日，将白继禺的如意算盘折了大半。毕竟“赋”之一，义必明雅，词必巧丽，方能符采相胜，昔年张衡作《二京赋》，思傅会，十年乃成。[3]

        难怪宇文序九月游猎。

        回首低唤：“还不上来。”

        宇文序握紧柔荑，抚上心：“你若愿也无不可。”

        “微臣白继禺参见陛，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皆起落座，唯有白继禺跨三两步，大大方方又行一礼。

        司相如献《上林赋》见幸于武帝，李白献《大猎赋》见幸于玄宗。文人作赋，歌颂盛世，明主封赏，慧识珠，向来是史官不吝笔墨大书特书的谈。白继禺这一手破题，破得熨帖巧妙。

        宇文序垂看来，唇角噙着淡淡的笑。

        南婉青咽不这气，当年深吻也没个轻重的人，究竟何学来的花样，变着法折腾，还屡屡占了上风。

        宇文序总算合意，抬起，嘴角淡淡一抹脂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