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榆罔听到黎寒光说“九黎罪族”，神微怔，想要说什么却言又止。黎寒光深知到即止、过犹不及的理，他似乎猛地反应过来，对着姜榆罔拱手，一脸歉意：“我和姜太说这些什么。不敢叨扰太赏月，我先行告退。”

        羲九歌天生亲火，在太阳底修炼事半功倍，但收月华也不是不行。羲九歌运行心法，正在默默收月光华，背后骤然响起一声音：“神女。”

        黎寒光背对着光亮，唇边淡淡勾了，笑意丝毫不达底：“谢过赤帝和太。”

        姜榆罔意外，问：“你竟不是她父亲中意的人吗？”

        他没法再韬光养晦，羲九歌也绝不会让他安稳去。既然如此，不如搏一把。

        “不是。”黎寒光苦笑，“她是月母遗族常家唯一的小，而我是九黎罪族的弃。以我的份，哪里得了常家家主的？”

        或许，让五帝从瓦解，远比他一个个打，要快得多。

        这一世黎寒光过早暴实力，雍天的人知他法力深厚，不敢再随意欺凌他。这看起来不错，然而，这也意味着黎寒光的境比前世更凶险了。

        姬辛刚转弯就撞到前面有人说话，他看清那两人是姬少虞和常雎，他没有提醒，而是静悄悄退开，换另一条路走了。姬辛并不知，等他走后，另一个人从船舱中来，似笑非笑朝他离去的方向望了一。

        姬少虞在耐心和常雎说话，并不知他的堂兄已绕过他，去找他的未婚妻了。黎寒光也没有提醒姬少虞，他退了两步，默不作声往后方而去。

        黎寒光眯，没什么真心笑了声。这一船人实在有趣，看着亲密无间、手足深，一转却全是算计。

        黎寒光没有回，轻飘飘说：“罪神之后，有什么好与不好？九黎族犯滔天错事，贬界赎罪，永世不予赦免。要我说，九黎族过得不好才是天理。九黎族的民已经并轩辕王国，男生而为，女生而为婢，我们这些旧属神不能保护他们，还要连累他们世世代代在人间受苦，我们还有什么脸面过得好呢？”

        他语调带笑，风不羁，若是普通女听到心神必然要乱上一乱。可惜羲九歌没有这些贵的少女心思，她正在修炼却被人打断，她深一气，得告诫自己她是明净神女不能失态，这才能笑着转，友善地看向来人：“金天王，有何贵？”

        姜榆罔默然，不再说话，静默望着楼。黎寒光静静等了一会，终于听到姜榆罔说：“你们同而来，无论发生什么总要同归，无须太过担心。”

        黎寒光说完，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转就走。姜榆罔见他如此主动地划清界限，反倒过意不去了。黎寒光楼前，姜榆罔终于忍不住愧疚，开问：“这些年，九黎族人在界过得还好吗？”

        天界如今看起来歌舞升平，然而平静表面，却是日益尖锐的神仙矛盾，越来越离心的五帝家族。曾经铁板一块的天界早就不复固，而黎寒光要的，就是在这块不堪其负的铁板上，适当地敲几锤。

        背后沉默了很久，黎寒光等了一会，就在他抬起脚步准备楼的时候，听到后方滞涩的声音：“家父和……九黎族首领还算有些谊，日后你在雍天有难，可来寻我。”

        黎寒光心总算上钩了，他垂睫，眉宇间浅浅的自嘲：“其实，她父亲并没有多看重我。从未同行，何来同归？”

        黎寒光走楼梯，一来就撞到守在门的祝英。祝英抱着剑，冷冷盯着他，目光中全是敌意。黎寒光对祝英笑了笑，坦然地越过她，走向外间宴会。

        姬辛往船尾去了。要是刚才他在楼上没看错，羲九歌就在船尾。

        外面姬宁姒和西陵桑一局终结，姬宁姒又输了。姬宁姒今夜连着输了好几把，心里很不痛快，搂着姬辛埋怨。西陵桑面对姬辛有些拘谨，似乎在后悔刚才这一盘不该赢。姬辛笑容一直淡淡的，他听完姬宁姒的抱怨，随安了两句，就推开妹妹，往另一边去了。

        这个湖是一个狭长的月牙形，现在走到差不多一半，正好要过月亮的“腰”，也就是湖泊最窄的一段。两岸峭骤然收紧，湍急，风景也格外壮丽。羲九歌站在船尾，看着青山倒退，银波粼粼，此此景，实在太适合修炼了。

        黎寒光背对着姜榆罔，月从他后落，显得影尤为萧条。所以姜榆罔也没看到，在他说这句话后，一直表现的悒郁落寞的黎寒光中，划过一丝不相衬的笑。

罔顺着黎寒光的视线，看到甲板上姬少虞正和一个小的女说话，那个女，似乎就是界质女。

        羲九歌被那些人吵得疼，她费心甩开跟班，终于能一个人安静待一会。

        羲九歌平静看着他，委实不明白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逻辑：“我和金天王并不熟，自然该以封号敬称。”

        姬辛对她眨了眨睛，调侃：“神女，我们都认识一千年了，你还叫我金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