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定神闲尝他的菜，呷酒：“敢弹劾我的人还没生来呢！不过皇上才御极，广开言路是必然的。娘娘知伴君如伴虎的理吗？昔日再依仗，一旦位置有了变化，看人的神儿就不对了。司礼监的权掌得过大，圣上心里未必不忌惮，既然有了嫌隙，一收拢把持是早晚的事。臣和朝廷官员不同，再有能耐，不过是慕容氏的才。才是玩意儿，跑办事还犹可，独当一面得瞧皇帝的襟。与其被拉，还不如自己识趣儿，娘娘说对不对？”

音楼莞尔：“以退为，厂臣得对。东厂和司礼监经手的事多，千万绪，要想立时除恐也不易。我料着，皇上总还有托赖厂臣的时候，暂且蛰伏，紧要关再山，比时时戳在窝里来得好。”

杯里的白菊花被泡得胖大起来，在杯里载浮载沉，喝上一，酒气渐渐就淡了。他盖上盖儿说：“要瞧形势，到底什么时候还说不好，快则十几日，慢则个把月。带上娘娘不成问题，只是娘娘行动不好那么随意。譬如见家里人，论理儿您应当在泰陵守陵，这要了面，倘或步家有人背地里使绊，事就不好收场了。”

“娘娘对臣这样信得过么？万一有个闪失，权力架空了，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他说着，天起来，花厅里动的风渐渐有了沉闷的觉。他抬手解领上盘扣，略透了气，叫人把酒撤了另送菊花茶来。

音楼背靠着圈椅上的花棱，脊梁骨硌得有疼，挪了挪：“您自然有万全的准备，我这里记挂的只是去南边的事儿，厂臣打算什么时候动？”

她啊地一声，忙站起来给他斟酒，絮絮叨叨地说：“厂臣……厂臣……您这么好的人，以后谁敢说您坏话，我就和他拼命。”

“朝廷今年同外的丝绸交易到还没谈妥，江浙一带又是养蚕织帛的要地，臣打算请缨，过阵往江南去一趟。”他夹了百合片到她碗里，侧过，“娘娘要果真想家，和臣同行，也未为不可。”

她那副傻傻的样很讨人喜，也许自己欠缺，就觉得那份豁达难能可贵。肖铎笑：“臣这里没有可不可以，只有愿不愿意。”

他听得极受用，“此话当真么？”

音楼一时没转过弯来，嘴里叼着百合片怔怔看他，“厂臣说什么？要带我同行？真的可以？”

这番言论乎他的意料，本来不觉得她是那种万事考虑周全的人，没想到不哼不哈，对朝中局势自有见解。

想念他们，就是故土难离。我们家门前有条小河，我那会儿常在河边上溜达。芦苇结得了，芦花就在上招摇，要是往哪儿一坐，自己不来，没人找得着。”

她靦脸：“只要您答应带我回浙江就当真。”想想又不大对，他掌着批红，这么要紧的差事，放了怎么成？职权不能卸肩，一松手就归别人，他现在突然说要江南，难朝里遇着什么沟坎了？她觑他脸，小心翼翼问，“您被人弹劾了？”

他怜悯地注视她，心猫儿狗儿似的长大，能顺顺当当活到现在，的确算她命大。

这个她都明白，他能发善心让她跟着回趟老家，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她不迭，“我都听您的，知什么得什么不得。我说过，见家里人并不是必须，我就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