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教授病倒不到两个月，艳丽何止苍老了两年。曾教授几次张，医生和曾毓以为他有什么要紧的事交待，等了许久，听了许久，好不容易分辨清楚，原来他说的竟然是：“你发白了。”

走民政局办证大厅，谢凭宁问是否要送她一程，旬旬谢绝了，两人要去的方向背而驰。她站在铺砌着青灰大理石的台阶上对他说再见，他不声，却没有立刻转离开。或许他们当中有人动过给对方一个拥抱来结束这一切的念，但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心里已有个声音说：算了，不必了。早秋的午，阳光有气无力，将他们各自的倒影拉长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向着同一个方向，但没有交汇，风携着半黄半绿的叶贴着地面扑腾而过，旬旬忽然觉得，这一幕活生生就概括了他们这三年。

欠奉。旬旬没有理会艳丽的叫嚣，她觉得这样很公平，甚至超了她的预期。虽然她好了什么都得不到的准备，但如果能够获得，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生活的实质在她看来远大于那一的矫。两人在财产分割上达成共识，便也避免了法律上的纠纷，平静友好地在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

曾教授和艳丽缘起于最原始的男女，不她他的人，或是他的钱和地位，前在某种程度上，这二者是合而为一的。少年夫妻老来伴，曾教授双紧闭的那些日，只要残存一丝意识，想必也能受到艳丽的殷殷之心。艳丽当时激动得泣不成声，在病房里无苍蝇一样转了几圈，这才颤颤巍巍地捧了当天新煲的鸡汤，凉了就要往曾教授嘴边送，最后被护士死活拦了来，说病人现在还消化不了这些东西。可饶是如此，她捧着鸡汤，就是不肯放，只是一直泪，仿佛要将这段时间以来的恐惧和担忧全化作泪宣来。

期间，医院那台昂贵的仪神秘地频频现在曾教授的病房，艳丽嘴角这才浮现了一丝心满意足的笑。

旬旬里也有湿意，低声细语地安着母亲。曾教授动弹不得，神一直追随着艳丽，嘴角似有笑意。那一幕，即使是曾毓看来，也不由得有些动容，她独自走病房，掩上门，将空间留给里面的人，自己给兄拨了通电话，分享父亲苏醒的喜悦。

离婚后，旬旬暂时住在娘家，那套属于她的小型房一直都是租去的，合约要到明年开方才到期，现在也不好临时收回。还不到一个礼拜，艳丽对“灰土脸”被退货回来的旬旬已是怨声载，一时怪她不洁自好，一时又怪她就这么轻易离婚便宜了谢凭宁，更多的时候怪她让自己在亲朋好友，尤其是曾家的亲戚面前丢尽了脸，被旬旬顺带领回来的那只老猫更成了她的中钉，怎么看怎么不顺。

不过，这些都不值一提。因为就在旬旬搬回娘家不久，有更大的事轰然降临，就连旬旬离婚也被暂时不表。那就是，接受特效药治疗将满一个疗程后，曾教授忽然在某个早晨悠悠转醒。他在发病后第一次睁开睛，过了许久，才在床边围着的一圈人里找到了他的老妻。

可当着旬旬的面还是沙影，不是说女大男小难长久，就是说女儿自己看上的人不如她挑的实在，一切还有待考察。旬旬知自己一嘴只会让对方更兴奋，索当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