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尖布满泥灰，双眸爬满血丝，无法再说话来。

信写的全是官话，大约写给她的和写给项伯伯的，没有任何不同。

明明也就是今年的事，父皇还会摸她的，笑地说，小满长大了，是大姑娘了。虽然伴随而来的，往往是父皇自作主张为她定的所谓“好亲事”，然而，当时只是寻常。

夜昏暗，后除风雪凄紧便是无边静谧，不知还有谁会来。

后，朔风怒号，人间雪重。

或

元清濯收到了那封回信。

太皇太后终是不忍，上前哄了几声，见她沉默着不动，也不回应，只顾伤心堕泪，知是劝不住了，便也不再劝，叹了气，转走了。

她竟不知，父皇真的兴么？

不敢相信，父皇康健，怎么会突然服丹药而发疯，竟会失足坠亡？

元清濯伏在地上*，眶已经哭，两肩仿佛比檐兀自簌簌不断飘落的雪花还要单薄。

除她之外，得知公主回城的太皇太后，诸位叔伯都来问过。

也早已不记得自己在父皇的灵柩前守了有多久，她连夜奔袭，心俱疲，困意终袭来，脑袋朝耷拉了去。

迷糊间，似乎有一串并不规律的一深一浅的脚步声落在耳边。

双手抓地，长指几乎要刨血来。

“父皇，你不是说，要看着小满嫁的吗？你都还没有等到，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等了……”

她望着再也不会动不会说话的男人，他静静地躺在那方窄小的棺椁之中，敛去了生前无数荣光与骄傲，心中悲戚万分。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把事得那样糟糕？

她跌坐在地，喃喃自语。不可能的，一定不可能的！

滴成冰的节气里，只剩昏惨惨的白烛烧成的苍茫的微光，孤一人归家的少女，守着亡父的尸。

“我不是讨厌裴钰，我只是不甘心……”

明日大行皇帝就要葬了，明日，她也要赶回凤鸣关。

“小满，你不知，几个月前你往家中捎来一封家书，说你在项煊帐立了功的事，你父皇他也像个孩，兴了好几天，逢人就夸自己的公主有本事，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敬武公主，他就知，小满武艺超群，定能如愿将犯我疆土的匪类打得落花。陛兴了数日。他给你写了一封回信。”

教她如何能够相信！

太皇太后一言不发，只立在门外，静静地打量着她。不知过了多久，吩咐左右全退去。

魏与胡人之战，胜负还未见分晓，正是激烈之际，她无法再多耽搁一天。

她真正长大，不是在叛逆撞父亲，打伤了城禁卫逃的那一天，也不是与北胡交战，第一次立功劳的那一天，而是，得悉父亲已经不在了的，那一段日夜奔驰，不眠不休的日，而是，在亲目睹父亲长眠灵柩之中的那一刻。

“小满，”她望向一直跪在灵柩前已经犹如一尊冰雕石像的元清濯，终是不忍，告诉她，“小满，你的随你父皇，自尊，甚至是自负，不懂得报答他人善意，虽然明知对彼此的关怀与大过于一切，但说的话，却往往是最伤人的。那日闹翻之后，你说后悔了，你如此，他亦然。”

招魂幡恣鼓动摇曳，发虎吼般沉闷的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