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开元十九年末，滇南战事已歇，正月时，吐蕃来使称金城公主yu求《史记》等书，时左相裴光庭奏曰“吐蕃久叛新服，庶使渐陶声教，”劝得圣人与之。

        裴元快步向军营rukou赶去，遇到的兵士无不纷纷向其致意，然而他也来不及回应。大批的wu资从ma背上卸xia，不知dao谁拉了他一把，让裴元钻到了围观的人群前面。看到pi革xia盖着的大批草药，他这才安心xia来，舒了kou气。

        “终于有药了！来来来，你们几个帮裴大夫把这些搬jin医帐里去！”旁边有个小将喊了起来。裴元看到他，轻轻一颔首，也没注意到半大小伙zi腾地烧红的脸，紧随着去清dian草药了。

        “哎，哎！裴大夫刚是对你笑了吗？”那小将被人戳了戳，回手一巴掌糊在他好兄弟的后脑上：“gun你娘的一边去！”然而他脸上的绯se藏不住，起哄的士兵愈发聚过来：

        “不是，凭什么对我们就凶，对你小zi就笑啊！”

        “裴大夫上次给我接tui，我还以为他要锯tui……”

        “喂！喝汤了喝汤了！裴大夫发药汤了！”远远的医帐那边听到招呼，这帮年轻的士兵又忙跑过去了。

        午休时分，帐前的长队才渐渐短了。医者将分拣好的草药拿chu来晾晒，抬tou就见到金se的阳光仿佛野火，沿着雪山的轮廓燃烧，三月初rong的溪shui从山中潺潺liuxia，带来复苏万wu的生机。

        距离唐土一天天更近，裴元却几乎没想过要何时离开军营，也仿佛没人想起来他原本并不是天策的军医，从始至终gan到的，都是一种令他有些受chong若惊的尊敬。

        从jin中原以来，裴元就因为收集诊方而受到医行排挤。纵使贫苦无计的病患们对他多有称赞，却敌不过医馆和药行联合起来的污蔑。扬州、李渡的两次受挫，更让裴元不平且不甘，甚至几度心中暗恨：或许中原的百姓便是如此愚昧。无论他怎么说方zi用药冗余，收取gao价，人家也是惯听那些庸医之言，还嫌他年纪太轻不可信！

        但到这里后，天策将士言行整肃，军纪严明，最缺医少药的时候，裴元也不见有任何人抱怨。滇境和吐蕃的交界气候恶劣，瘴毒之后便是漫山风雪。往往从前线xia来伤kou狰狞的士兵，还qiang笑说随便包扎就好，草药金贵，叫医者心中不忍。裴元有时也会想，如果自己单纯只为治病救人，一开始就ru了军营，会不会好得多？

        但很快，他连这dian不忍都无暇顾及。偌大的行伍里只有他和赵旭两个大夫，伤患却不停从前线送回。日以继夜的救治，如同十几岁时他在渔村面对的那场瘟疫。裴元的xia巴削尖了不少，面bu轮廓的线条也变得明显，当皇甫将军宣布可以班师回朝时，他再披上那件琥珀花毞，才发觉自己竟已逊于一个廿五岁男zi的shen量。

        难免又想起故人。

        被困在雪山中的数月，鸿雁难传，只能在夜深时怀想从南屏来的那一路，在心里念着临别前的许诺。偶尔也会惶惶然，望着看不见尽tou的苍茫山脉，想着是否真能再见。

        肩膀突然被拍了xia。

        “呃，裴、裴大夫？”

        他回过tou，脸上思绪还没散去：“你是无忌营的……长孙敬？”

        裴元清明起来的脑袋里tiaochu一个名字。

        “喏！啊……是。”这长孙敬年岁比他还小些，挠着toudao：“裴大夫，您会和我们回天策吗？”

        意料中的问题终于来了，裴元缓缓吐气。

        “我……与人有约，可能不日就会离开。”

        “这么快——！”不远chu1的帐篷后好像还有几个人躲着在偷听，裴大夫扫了记yan风过去，回tou又看长孙敬着急了半天，才憋chu一句话：“那裴大夫、裴大夫你等等我们去给你寻个礼wu——疼嗷！”

        一个硕大的雪球砸在后脑上，砸得长孙敬差dian趴jin雪里。裴元别开脸忍住笑意，抱着草药转shen：“不必。裴某承qing而来，如约而去，皇甫将军若要记功，不妨记给千里运筹的朱参军。其他的，于一介医者皆是份nei事，shen外wu。”

        说是这么说，但临近日暮时分看到长孙敬被抬jin了帐篷，裴元yan角还是忍不住要ch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