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意丛接着说：“我是自私鬼。”

徐桓司正靠在长椅里对着张白纸凝思，纸上七零八落地勾勒着简陋的棋盘，徐意丛还以为他在围棋，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叼着叉凑过去看看，立刻无言以对，“五棋？”

不甜，酸涩味直冲天灵盖。徐意丛连都不吐，味都麻掉，灵魂窍地等那个把病床躺成铁王座的衣冠禽兽动——为什么不动？死缠烂打赶不走的糖徐意丛给他的机会了。

在徐意丛和徐桓易废寝忘玩五棋的年纪，他在赌玩枪揍金闻斐，没能空学这门技能，现在连自己快输了都不知，不慌不忙地说：“刚发现不会。这不是有你吗？”

加西亚只好摸病号服袋里仅剩的五十便士，依依不舍地放徐意丛的手心，“还吗？再来一盘吧。”

徐意丛在黑的窗前撑住胳膊，探看看。月朗然，楼层很，近乎飘在广寒。

徐意丛的手笼在细细碎碎的小花上，没有回，影被月勾勒朦胧窈窕的曲线，这个垂着的小姑娘的满青草味是他藏在血和骨髓里当作珍宝的秘密。

两步棋的功夫，她仗着自己上的大衬衫松松垮垮，靠在徐桓司间不痕迹地动来动去，看看他云淡风轻的表，就知自己已经成功把他惹。徐桓司的碎发被微风乱，地拂着若有所思的睛，显得脾气上佳，笑肉不笑地冲加西亚摇摇，“不了，再我就要饿死了。回见。”

我恨你吗？”

步履维艰的旅人至少在晴朗的异国他乡可以当个自私鬼，不去想不该跟谁在一起，不去想日不会永远像今天。偷生般快活的不只有徐意丛一个人。

他安静了一会，突然没没脑地说：“你一共来了十三天。最后一次，你又在楼坐着，陈昂都快哭了，说你像个门神。”

徐桓司看着天花板，悠然回忆那个黄昏的每一个细节，“他还让我从了你，让我如果真为了你好，就别害得你遗憾。”

徐意丛默默记了这笔帐，“他还说什么？”

加西亚还没明白自己怎么就输了，对着棋盘抱，眉紧锁，因为病得形容枯槁，看起来像霜打了的瘦茄。草地上的小孩肖恩吃完了慕斯，声气地说：“爸爸，徐意丛说愿赌服输，快赔钱。”

徐意丛回问徐桓司，“咱们还吗？”

他很清楚自己过的事有多可恨，一脸怅然，也有些“早知如此”的挪揄，“我还以为你真喜我呢。”

他赞许的语气就像她考了第一名一样。徐意丛把他那只扎着针的手拨开，“不是的。”她床，端起盘吃，腮帮鼓鼓的，“你是病人，我对你可以不自私一。如果我让你难受，你可以让我走。”

徐桓司垂看看她，“其实呢？”

就像他多照顾别人似的。徐意丛看看一塌糊涂的棋局，再抬看看他气定神闲的脸，“……那你会五棋吗？”

药磅礴地卷走筋骨里的每一寸舒适自在，徐桓司枕住自己的一只手臂，咬咬牙，吐字有些慢，“我也自私的，丛丛。”

徐意丛在十三天的臭不要脸之后过了这么久的飘在天上的日，直到现在也没有被拉空。徐桓司这个人会吃会喝会讲故事，哪怕在医院住，生活质量也不降反升，医院的绿草坪每周都有专人修剪，湖边的雕塑自设计过知名纪念碑的建筑师手笔，金闻斐都订不到的那间酒店，无数次安排主厨亲自送来午茶。

徐意丛蔑视一笑，叼着叉接过笔，“找对人了。来，让一让。”

他总是在为她好。徐意丛得承认他的所有事都没错，但正确的事未必招人喜。洋甘菊的小花在窗的夜中，徐意丛短暂地走了神，徐桓司静默了一会，“不是。丛丛，他说怕你遗憾，可那时我在想，我呢？……我没有遗憾么？”

徐意丛和旁边的小孩同时咽一，同时叉，正准备开动，被人不轻不重地揪了一辫，“别吃了，来帮忙看看。”

他信手她的脸，“自私很好。”

徐意丛坐在草地上打开盒，梅慕斯还正冻着，暴在天的空气中，光的表面上霎时浮一层泽的汽。

他懒得动，只叉开长让一片空地，徐意丛也不挑拣，就在他中间坐，徐桓司把巴搁在她，环着她的腰，看她认真盘了一遍棋局，拿笔尖在一个空白格的地方无声地一，示意他学着，随即在对角线上画了黑递过去，老实人加西亚冥思苦想一番，果然上了声东击西的钩，在她落的地方围追堵截，徐意丛拿回棋盘，看也没看就在刚才那个空白格角打个叉，把五个黑连成线，再把白纸推回去，“好了。”

原来陈昂也不是百无一用。徐意丛把刚才那笔账默默划掉，低摸摸窗的花瓶，“然后你就为我好了？”

徐桓司拿铅笔桌对面的病友加西亚，“他不会围棋啊，输得就剩一个钢镚了，我陪他玩玩别的。”

徐意丛摇摇，“其实我恨死你了。我得亏心事，你跟我谈恋，你吃我的饭，你喜我的狗，我让你难受，我才能舒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