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输，”贺征，“只是我……”

“从此后，你我之间的前尘过往全揭过。你那份生辰礼的用意，我懂了，也收。你安心去你想的事，我不会等你，不会纠缠，今后只以异姓兄长之礼待你。将来你在中原若因势单力薄遭人欺辱，你可大声对人说，我循化沐家是你家人，为你后盾。”

生意萌时，她敢赌上两年时光，豁小姑娘的脸面矜持去试着争取将人留；如今既贺征初心不改，她亦能如约放他天海阔。

在他父母辈手里沦丧于敌国之手的镐京与江左三州，得由他这一辈亲手拿回来。

沐青霜是天底最好的姑娘，

可他舍不得。

可她不害怕，也绝不会从此一蹶不振、顾影自怜、落落寡。

必须还的。

哪怕浴血搏命。

沐青霜摇摇打断他的辩驳。

尽力而为，尽无悔。

不明的微光。

他小心翼翼地抚上那半条腰带，略带薄茧的指腹眷恋摩挲着织纹路，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

即便时隔十年，贺征仍常常梦见那些人间炼狱般的场景。

贺征薄唇抿成直线，眶微红，撇开脸看向一旁。

沐青霜从宽袖中取那张征兵帖拍他怀中，笑得风凉：“贺二哥，吧，放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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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你，我自愿。如今既憾而无果，我自会难过，也会怨怼，但不会太久。你在旁看着就是，不必宽，不必歉疚。你要相信，沐青霜是个足够好的姑娘，年少时倾心了一个足够好的儿郎，只是人各有志，我没能遂意，仅此而已。”

这些年来，总有许多血淋淋的面孔在他梦中徘徊。他看不清他们的面孔，却能窥见他们泣血未偿的夙愿。

护他逃的护卫与家臣一个接一个地倒。

哪怕他贺征或许已是贺氏主家唯一幸存的血脉，这债也不能逃避，不能忘却。

她的眸底有薄泪，神却骄傲得明艳艳，如一朵寒霜重的蔷薇，以的姿态张扬叫人挪不开的风华。

夏夜屋外有闹蝉鸣，更衬得大屋形单影只，凄清落寞。

那是沣南贺氏在中原欠的债。

他无法忘记，异族吐谷契的蹄是如何踏破镐京与江左三州的门，原本那些锦绣山河与富丽城池是如何沦为焦土。

“沐家儿女有诺必践，说去的每个字都能在地上砸坑来，”沐青霜字字清晰，清脆如珠如玉，“我愿赌服输。”

良久后，他喃声自语：“从镐京辗转到利州的那两年里，我见过许多尸横遍野，见过无数血成河。”

无数不相识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

他知，只要他开，沐青霜是会愿意等他的。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姑娘甚至可能抛自己原本可以喜乐安稳的一生，如影随影伴他刀山火海。

她拼尽全力试过了，到底没赢过贺征心中的信念与抱负，终究还是得与心的少年交臂错，她伤心失落，甚至有那么些不甘与愤怒。

哪怕要亲手剜立在自己心尖上的小姑娘。

这就是张扬恣意的沐家大小。

是夜，贺征再一次来到织坊大屋，借着幽凉月光凝望着踞织机上那半条同心锦腰带。

沐青霜淡淡噙笑，略抬了巴。

哪怕革裹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