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他上班的第三天，午人很多。他端着沉重的木质托盘，上面放着两杯拿铁，小心翼翼地穿过狭窄的过，生怕惊扰了那些衣着光鲜、轻声交谈的客人。

        穿着黑西装的经理闻声赶来，在看到那件大衣和女士手边那只铂金包时，职业化的笑容瞬间凝结在脸上。

        经理如蒙大赦，拽着他的胳膊连连歉，并再三承诺一定承担洗费用。她却已经不再理会，拿起自己的包，转离开了咖啡厅。

        “啪嗒！”      咖啡杯砸在地毯上，发沉闷的声响，声音不大，却像惊雷炸在洛明明耳边。

        她收回目光，淡淡地扫了一椅上惨不忍睹的大衣，眉都没皱一：“意外而已，孩没事就好。”声音清淡如风，越过嘈杂的人群，钻他的耳朵里。

        “怎么回事？！你怎么搞的？！”他怒斥着他，转向那位女士，腰弯得更低，“实在很抱歉，这位女士，他是新来的！您看看想怎么理，我们一定全力合…”

盘算着，满这半个月，学期的生活费就有着落了，还能给妹妹买双她念叨了很久的运动鞋。

        “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手忙脚乱地放托盘，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

        “你小！”      经理抹了把汗，重重拍了他的肩膀，“真是撞大运了祖宗保佑！那件衣服估计得上你半年的工资了！幸亏人家心宽广，不跟你计较！不然你…”

        他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更没想到，这个曾在他最狼狈时给予他一丝尊严的人，反复现在他梦境里那个带着清冷倦意的影，会是自己的师母。

        洛明明垂，接过她手中的U盘。不，才不是一件小事。是一阵温柔的风，就这样，抚了他仓皇不堪的心。

        “您想起来啦！”洛明明用力，“我后来一直想找机会谢谢您，哪怕只是鞠个躬也好。可是…”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后来您再也没来过了……”

        那个闯祸的小男孩也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小嘴一瘪，看就要哭来。周围的顾客纷纷投来或好奇或同的目光，勒得洛明明几乎窒息。

        直到她的影消失在门，洛明明还僵在原地。

        他想要找纸巾拭，却又不敢冒然碰她的衣，只能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一遍遍机械地鞠躬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一件衣服罢了，”她摆摆手，打断了对方更一步的谄媚和斥责，“别为难他了。”      又转过，冲那个被吓坏了的小男孩一个安抚的笑容，“小朋友，去找妈妈吧。”

        “原来是你，”周琼瑛努力搜索记忆碎片，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年前她去视察雪绒花的装度，在楼的咖啡厅坐了会儿，当天的记忆已经模糊，只剩一个吓得发抖的年轻服务生，一件被脏的大衣。

        可他却听到一声：“算了，”洛明明猛地抬起，难以置信地看向声音来源。逆着光，他看清了那位女士，五官漂亮得有些锋利，神却很平静，带着一丝疲惫。

        “可…可是您的大衣…”      经理显然知这件衣服的价值，更加惶恐。

        经理絮絮叨叨地训斥着，但洛明明一个字也没听去，只是怔怔地望着玻璃门外车龙的街。

        “小心！”      旁边有人低呼。他稳住形试图去扶那两只摇摇坠的杯，却已经来不及。

        突然，一个小男孩从过另一侧冲过来，看就要撞上他，洛明明为了避开他，转向旁边，手中的托盘也随之倾斜。

        褐倾洒而，准地浇在邻座一位女士放在椅背上的大衣上，深褐的污渍在柔和的驼羊绒面料上迅速晕染、蔓延，像一幅丑陋的象画。

        “一件衣服而已，都是小事，不用过于在意。”她看着面前这个青年脸上毫不作假的激，斡旋与商人和政客之间，不知已经多久没有见到过如此纯粹的表。

        完了，他想。

        他攥紧了拳，冷汗已经浸湿了工作衫，他断断续续地歉，对着那片狼藉和模糊的人影深深鞠躬，思考着自己是否得起这份赔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