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苏霖顷突然前倾，“你为什么不去直接…”

        她的目光淡淡掠过，如同欣赏橱窗里的动态艺术展。

        利筝裹着披肩，指尖夹着一支未燃的细长香烟，漫无目的地闲逛。

        利筝定看他。

        话锋一转，他问：“Liz，你偷窥的很频繁？”

        然后，视线被稍远一条僻静长椅上的一幕攫住。

        快门声突兀地响起。女孩慌张地放相机，连连鞠躬：“Pardon！我只是在拍奥赛，你们刚好在取景框里…”

        “所以最后分了？”她问。

        街边咖啡馆的天座里，三三两两的侣依偎着，交换着咖啡香和酒气的亲吻。他们的肢语言直白而烈，是无需翻译的世界语。

        “那不一样。”她压低声音，“我只是…”

        对面的苏霖顷把可颂面包掰开，巧克力油从酥里溢来。“分了。”他用手指把溢的油抹平，“她非要共享Apple      ID，连我回画廊助理的消息都要复盘。”他耸耸肩，袖沾着一靛蓝颜料，“你们女人是不是都这样？谈恋就像搞审计。”

        巴黎的黄昏像一杯缓缓摇晃的琥珀波特酒，晃光线淌在街上。

        “偶尔。”苏霖顷重复，“你知你这种行为叫什么？”

        苏霖顷突然笑声。他伸手把女孩的相机转向自己，画家的睛瞬间评估完构图：“留个邮箱，回发我原片。”在女孩惊喜的中，他压低声音对利筝：“你紧张得像在偷，会被误会是我的绯闻人。”

        ―――

        利筝的指尖沿着咖啡杯沿划了一圈，泡沾上指纹。她望着街角卖画的艺人――那人正把赭石颜料挤在调板上，手法粝得像在给墙抹灰。

        利筝笑起来，阳光穿过玻璃杯在她指间投杏仁油味的光沫。“我可没审计谁。”

        她摩挲着杯柄，“偶尔。”

        “浪漫，但本质上还是越界。”

        苏霖顷无所谓地摆摆手。作为年纪轻轻斩获各项国际大奖的画家，他早习惯了各种角度的镜。

        女孩困惑地眨：“但这主要是建筑…”

        天咖啡座的光线突然暗了一度。云层掠过奥赛博馆，给屋沿镀上铅灰轮廓。

        云层移开，光影散落。

        他往藤椅上靠，手指扶手：“诗意的跟踪狂――”

        “只是偷窥后由幻想引发的收集癖？”他用手指上剩余的油在餐巾纸上画了只睛，“你知法国人怎么理这个？要么直接上床，要么开诚布公直接坦白。你们这种…”他指尖戳破纸巾，“…迂回的试探，最后往往很难收场。”

        两男一女，年轻得像艺术学院的新学生。他们并不喧闹，只是以一种极其自然、甚至称得上优雅的姿态缠绕在一起。一个金发男人靠在椅背上，他的女伴侧坐在他上，正低与他深吻，而她修长的手指，却与旁另一个棕卷发、有着诗人般忧郁神的男孩十指紧扣。那男孩的唇连在她的颈侧，偶尔抬起，与金发男人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笑的视线。

        在他们后三米的铁艺栏杆边，一个贝雷帽的年轻女孩正举着徕卡相机，镜对准博馆方向。

我回来再回答你？”

        通话结束的忙音在耳边响起时，他才发现笔帽已经被拧开。笔尖落在纸面，洇两浸的墨痕。

        它们短暂地交错，随即又各自延伸。

        “得了吧。”苏霖顷抬看她，“你上次说的那个医生――去医院给他科室所有人送餐的事，本质上不也是侵他的职业边界？”

        ―――

        利筝的视线却钉在女孩相机显示屏上：构图中心确实是博馆，但右角清晰捕捉到：苏霖顷倾向前的姿态，像是握住了她的手。

        河面来的风突然变，掀翻了纸巾。那只睛飘到地上，被路过的行人踩碎。

        利筝的勺突然撞到杯。叮一声，旁边的亚洲游客回看了。

        “能删掉吗？”利筝突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