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神时，车窗上的霜已经被手心捂化，痕像蛛网般散开。周矜远摇窗，驱车离开医院。

        “走了就走。”他停了停，补了一句，“但今晚别让它再被冻着。”他把大褂留在纸箱里，拉了拉罩带，去了ICU。

        他母亲几年前调任回鹭城后，便持买这房，说离医院近，省得他深夜奔波。老院就留着，不卖不住，像一枚落在记忆深的旧印章。

        新家在市中心，不大，但比旧院方便。

        客厅里亮着一盏小灯。母亲从沙发上起，手里还拿着一件衣。她发已有白丝，却仍收拾得净利落。

        “想着你要回来，顺便把线团收了。”母亲把衣叠好，才抬看他，“脸不大好，连轴转了？”

        ……

        冷风扑面，他呼一白气，才觉自己从那一连串急救的密闭空气里完全走来。

        周矜远舀了一，胃才慢慢被唤醒。粥的温度顺着咙去，他的肩膀倏地放松了些。

        母亲没再问，只把桌上的粥推到他面前。电饭煲里还冒着气，是她常的瘦肉粥。

        他把手伸纸箱里确认了一度，确保不至于到。猫把鼻尖贴着袋，眯眯，发很低的一声呼噜。

        “嗯。”他放东西，“您怎么没睡？”

        周矜远脱了手术服，换上外套，了医院北门。

        巾不知洗了多少遍，柔得像旧棉。

        车库里很静，他关了发动机，拿起后座的医书和换洗衣，步轻轻上楼。

        “辛苦你了，周医生。”保安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你们医生真是……心也细。”

        车停在不远。他没有立刻上车，而是顺着巷走了几步。夜里街空寂，只有落叶被风卷到路牙石上，簌簌作响。

        “手术拖得久。”他简短答了一句。

        猫没有挣扎，只是把尖尖的鼻从衣褶里伸来闻了一，发极小的一声喵。

        到保安室前，他用胳膊肘了门。值守的年轻保安正打瞌睡，被他吓了一：“周、周医生？”

        “回来啦？”

        他在护士站签了一行字，把自己的名字写得极工整。

        他才收回手，转要走。保安追来：“周医生，你不留个电话？它万一走了……”

        患者还在和夜耗着――这是与死神扳手腕的时间，力气用不得一差。

        “走吧。”他把大褂轻轻合起，像捧一包温的云。

        脚边忽然有个影一闪。

        “借个纸箱和巾，再来个袋。”他语气平稳，“门这只猫太冷了。”

        保安反应过来，立翻箱倒柜。

        袋很快手，他用巾包了一层，把纸箱铺好，把猫连同白大褂一起放去。猫微微动了动，耳朵抖了一，像终于记起“”这个字怎么写。

        ――他忽然想起很久没回过老院。

        ICU门透明的观察窗里，监护像都市的星星一闪一闪。

        他站了一分钟，看数据又稳了一，才松了气。

        门刚开，一阵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是花土的湿香。母亲喜在阳台养花，兰草、长寿、茶梅此时都正好开着，夜里灯光落，叶片投斑驳的影。

        走廊空旷，灯光把影拉得细而长。

        腔里那只无形的手慢慢松开，血重新回到能被计量的速度。

        周矜远笑笑，没说话。

        那小院在城南，红砖旧墙，桂树种在角落里。小时候，每到秋天满院都是香味，母亲坐在竹椅上纳鞋底，他就趴在桂树写作业。后来人渐渐搬空，院便荒着，只有母亲偶尔会回去浇。

        等一切交代完，已近凌晨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