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妆已成。老鸨特地嘱咐，要照着牌牡丹的模样来画。

        杜若烟这才看清对方容貌，一双桃花似，两弯远山眉斜飞鬓，鼻梁，颌如削，英气中藏几分柔媚。若非荆钗布裙，必是个夺目的人。

        杜若璞正将徐文堵在这石墙之前，二人之间如有电光暗涌。

        与此同时，杜若璞与徐文一番纠缠，已一路追至牡丹楼后厅。

        “舍妹我自会照料，不劳挂心。”杜若璞语气转冷，“此刻你需随我去，我也好转圜于门外助教。”

        一名侍女瞥见他们脸上空无一，轻“咦”一声，旋即自袖中取两副面递来：“二位公，怕是遗漏了此，还请速速上。”

        众人围拢一看，胭脂先惊呼声：“天爷！这不说十成十，也有九分像啊！”

“胭脂小谬赞，我与兄弟同来拈花宴，只为见世面，并无冒犯之意。既被识破，还请放我离去。”

        雕花几案上，横陈一张古琴，棋局未散，玉壶温酒，几只琉璃盏半覆红纱，映淡淡光晕。

        而此时，后厅唯一已涌一众宾客，人人面覆致面，在侍女引路鱼贯而。见无可避，二人只得迅速退至厚重帷幔之后暂隐形。

        杜若烟怔怔望着镜中陌生的自己，仍是一片茫然。

        话音甫落，满室寂然。杜若璞与徐文对视一，皆在对方中看见惊涛骇浪。

        “文兄，教我一番好找。”杜若璞声线低沉，“我奉山长之命前来牡丹楼寻人，怎的偏偏就寻到了你？真真是意料之外。”

        徐文冷哼一声：“是意外还是你有意为之，你心中清楚。既然被你逮个正着，我也认了。只是烟儿此刻仍在二楼雅阁，你务必去寻她，莫什么差池。”

        此时灯火未明，唯见夜朦胧，檀香细绕，浮于重重帷幔之间。。

        老鸨悠悠一笑，目光如针：“小娘，莫要糊老。你既非洛阳人，也非附近县府人士。你那‘兄弟’又是何人？说名来。这洛阳城南来北往的文士商贾，还没有老不认识的。”

        哑娘觉察到她的目光，耳微红，默默低。

        “我一介女，能帮您什么？”

        “小娘果然聪明。”老鸨笑意渐深，“老确有一事相托。你若办成，今夜之事一笔勾销，我绝不再提。”

        他语音稍顿，环视台，续：“首轮，以真貌论风。花开之盛，必看枝直，丰盈。若枝枯花萎，或有暗疾，便难登此堂。诸位公，且自证风采，教在座知晓谁是真花游蜂，谁是空架枯枝。”

        “我不认得？”老鸨嘴角一扬，“那便只能是松山书院的学了。”

        “那妈妈为何还不放我走？要查便查，我又能如何。”杜若烟眉峰一拧，旋即回。

        “他……名不见经传，说来您也未必认得，不如不说。”

        始终静立一旁的哑娘应声上前，手捧妆奁，不容拒绝地抬手为杜若烟描妆。

        “自然，老这双从不错。”老鸨得意一笑，“打从见到这姑娘第一面，我便知，就是她了。”

        厅中布景颇匠心，叠石成山，疏竹摇影，一曲浅渠潺潺过。唯独尽一堵光秃石，突兀地立在那里，生生破了这方雅意。

        “胡说，我是那般人么？”老鸨睨她一，又转向杜若烟，好言相哄：“你若不想连累你兄弟，就依我说的。——哑娘，来给这位小娘妆扮。”

        一旁胭脂也嘴：“是呀妈妈，她能什么？难不成您要良为娼？”

        他们刚覆上面，便听曲桥之上清音响起。一位司仪翩然立定，扬声：“诸位贵客，牡丹仙即将亲临，今日‘比技’共分三轮——”

        正当徐文随之举步，后石墙忽如萤骤亮，一瞬之间星辉漫洒，斑斑光转四，将整座后厅映得恍若银河仙境。

        “你不说，我自有办法查。”老鸨语气转淡，“拈花帖的人选皆经我亲自过目、教纺司批，松山书院的人绝不在册。我只需稍加对，便知是谁将你混了来。”

        较之正厅的喧阗与二楼的静雅，后厅更显幽秘清趣。

        杜若烟陡然变。这老鸨果然厉害，三言两语竟将她来历猜透。她抿紧嘴唇，不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