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官唱「禮成」，尖銳地凌駕宮樂聲之上，而殿內的祝賀與歡呼聲更盛，如雷如鳴。楚瀾月和眾人一起起，臉上是得體且完的微笑。

        在那夜之後一連好幾日，她都沒再見過殷昭。可是那一夜、殷昭的氣息、心底的嘈雜、院落裡的月光和搖曳的燭火，全都在她腦海裡縈繞不去。

」

        她點點頭，恍惚之間，突然好奇起，小時候幻想過的、一國公主的婚姻、屬於自己的大婚時刻，是否也是這樣：她坐在房裡發呆，然後汐玥來喚她。

        她得張揚，卻不過度熱烈。

        他神肅穆，面目俊朗。初見的少年氣息已褪去幾分，顯得偉岸。他傲然而立，目光落在遠處，頗有未來君王風範。

        她在黑夜裡輾轉反側，白日裡恍惚難辨。汐玥在睡前多給她備了一盞安神茶，卻也沒有見效。

        秋末，於赤炎而言，是最好的，象徵太一派權力穩固、值得慶賀的時刻。

        殷昭回眸看著霍雲晞，霍雲晞噙著矜持、雍容且自信的笑，一步一步朝著未來的赤炎天走去。

        她只記得那日不走到赤炎國的哪個角落，赤和金都層層疊疊地堆滿了她的底，深怕人們看不見似的。那紅與金幾乎刺痛了珠。那時她便會低頭，看看自己上的湖藍廣袖長裙，想像自己落在裡，才能讓自己的笑容不至於太過僵。

        ＊

        然後，光是她從靜波軒走到懷遠堂的短短路程，抑或是不經意在御苑裡瞥到的宮牆一角，她也能得知了。

        周間的熱烈像焰火，熊熊燃燒著幾乎要將她吞沒。她的指尖卻微涼，彷彿自己並不在這裡，才無能體會群眾鼓譟的熱。

        霍雲晞是赤炎國第一將門霍家的嫡女，霍家代代都是效忠赤炎的將軍世家。此次結親，正為太未來登基的政權穩固了幾分。

        秋風獵獵，得霍雲晞長長的紅婚裙與金腰帶在空中飄搖，像長浪、似火。她走得緩慢，卻堅定，步伐裡有著赤炎女如驕陽的雍容與大。

        ──說到底，心或許還是非常不同的。

        隨著鳳喙所銜的珍珠蘇晃蕩，人們能隱約窺見她的貌。紅妝之，薄粉略施，唇點硃砂，金的花鈿在眉間盛放。柳眉細細、笑意盈盈，飽驕傲明豔的紅唇。她的明眸既望著殷昭，也望著未來即將收攏懷的赤炎天。

        即使汐玥和蕭翎未曾明言，有些事依然透過萬千方式，藉由宮人的耳語傳靜波軒。

        十五歲的赤炎國太殷昭立於殿內正中央，金線繡的烈焰和金烏圖騰在他的赤婚服上熠熠生輝。

        她笑自己那份少女旖旎的夢，亦笑那位敵國太自始至終昭然若揭的野心。對自己，對天，都是。

        她看著霍雲晞頭上綴滿紅寶石與黑曜石的九尾鳳釵，望著那鳳頭上的黑珠，好似明亮得要落淚。

        那日她在靜波軒梳妝完畢，坐在椅上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知過了多久，汐玥小心翼翼走過來，輕聲：「公主，吉時已近。」

        眾人看著殷昭和霍雲晞跟隨禮官的指示，依照繁複的禮制向皇帝皇后叩拜，向天地行禮，最後，夫妻對拜。

        宮牆上，是無數綿延的紅錦緞、無數的金絲線裝飾而成的金烏，還有龍與鳳。

        卻不過是錯覺。

        金烏殿內鐘鳴磬響，禮樂莊嚴，卻依然掩不住舉國上有志一同的歡騰。

        又是一陣熱鬧的鑼鼓喧天，宮人簇擁著著鳳冠霞帔的霍雲晞緩步踏大殿。這是眾人第一次見到即將成為太妃的尊貴女的模樣，包括楚瀾月。

        這樣的念頭，也是瞬間就消散。她幾乎忘了自己是怎麼和沐風、薩婭等人一起移步到金烏殿外。

        她忍不住撫上自己的唇，彷彿殷昭的氣息還殘留在那裡。

        目送殷昭離開後，她才終於敢呼一般，深深吁一氣。

        一對著紅的璧人，在天地見證，在眾人祝福中，深深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