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宁看在里，只是静静站着，既不破，也不阻拦。

        蕙宁偶尔经过，也会站在廊看上一会儿，心中暗暗：若她真肯静心来读书写字，日后也未必不能自立自守，活个女的尊严来。

        训容与绛珠渐渐熟稔，两人时常坐在东廊晒太阳，一人捧书，一人轻声诵读，有时互相讲解几句书中意思，说着说着便笑声来。冬阳微，映在两人肩衣角，素衣轻袂随风微动，倒真有几分女学私塾的清雅韵味。

        蕙宁坐到她床边，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语气温和地说：“我来看你，也顺便跟你讲些家中近况，换换心。”

        蕙宁将训容如今的形说了，说得不多，也未添油加醋：“她这阵也安静不少，知错能改，倒也不难束。”

        蕙宁听罢，却笑：“这算什么？大嫂在我这儿，就是最尊贵的，您要买什么，哪还轮得到旁人挑？”

        舒言知蕙宁温，却并不弱，平素说话虽轻，却句句有力，听得人心一宽。

        最难得的是，她的本里原也有些天真烂漫的，只是之前被家中长年灌输“女需争”的歪理给蒙住了心，如今静心来，那些被压着的好也开始一浮现。

        听说蕙宁主动留训容在自己房中照应，面上虽几分推辞谦让之态，底却几乎要绽开喜的火花。他们以为这是三少爷对训容另相看，只是碍于份，尚未明言。夫妻俩一个唱红脸一个绿叶，言语间试探得极其委婉，实则已暗自盘算得七七八八。

        表舅一家的举动走向倒不蕙宁所料。

        表舅夫妻走后，训容安分了许多。

        蕙宁便顺手接过，为她一一翻看，边看边评，哪一匹适合冬袍，哪一幅绣金可留来寿礼，光极是老到。舒言笑着，也让那丫鬟将剩的样拿了去。

在墙上摇曳，恍若影戏里纠缠的并莲。

        蕙宁离开的时候隐约听见舒言边的丫鬟还在低语着：“老爷越来越不好了，夜夜担惊受怕……”后面的话渐渐听不清了。

        舒言听了，角微微扬起，笑意柔和：“你心善，我早就知。若非你面她，她怕是还困在其中浑然不觉。其实像她那样的女、小时候我见过不少。有的被父母卖里，有的自小被灌输那种‘争一个男人便能翻’的观念，一生都困在那种‘靠人’的幻想里。”她顿了顿，中像是哽着什么，缓缓呼一气：“若人人都像你这样，肯多看一她们的苦，世间哪还会有这么多命薄的女。”说到最后，她忽然飘忽说了一句：“其实、我和她没什么区别？”

        临别时，表舅母还故作不经意地将训容拉到一旁，低声叮嘱了几句，频频，语意混，意图却极其明了――不过是那老调重弹的“女人要懂事，要抓紧时机留住男人心”，连“有了孩才算扎”这样的话也借着“过来人的己话”委婉。

        这日，她又去探望病中舒言。舒言倚在榻上，上盖着薄绒小被，脸却仍是苍白，唇几近无，整个人像是月光的一朵病梅，孤艳而脆弱。

        “这些都是给我爹娘送去的礼。你知他们的境，我也不好总是去探望，”舒言怕她，“还有，我用的是自己的私房银，没从公账里动用。”

        舒言一愣，继而忍俊不禁，笑得微微咳嗽起来。她原本郁结的病气似也被驱散了几分，面都比方才好了。

        她听见脚步声，轻轻睁开，勉一个笑：“你来了。我实在起不来，也不能好好招待你。你别介意。”

        “什么？”蕙宁并未听清后面那些，只笑着，“大嫂心怀慈悲，如今这位表小既然已经收了心思，你便不必再放在心上了。”蕙宁轻声安着，语气温和中带着几分笃定，“再说了，大哥心里装的从来都是你一人，你尽可安心。”

        舒言，神有些疲倦，却努力提起神听她说话。

        这时，一个丫鬟掀帘来，手里捧着一叠新裁的绸缎，说是要请舒言过目。那些锦缎多是细纹蜀锦、江南妆花，颜素中带雅，纹样清贵。

        也许是痛定思痛，也许是终于看清了自己的人生，她不再言行轻浮，也不再时刻打探三少爷的行踪。她开始每日跟着蕙宁念字识文，眉间那浮躁退去，反倒多几分静气来。

        训容垂首听着，面不太自然，中却没有了从前那般无措与期待，只是默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