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霓霞继续：“裴小也是你这样的反应，所以她问僧者，家人不是应该断绝三毒，无所染、无挂碍么？你现在却似起了嗔念，这不是一个家人该有的。”

        “僧者说，世尊最终死了，每个人的最终皆是死亡。佛是人非神，不外如此。”

        “前半句不能说错，后半句却不大对。她对僧者有深交之意，僧者却十分淡漠，交谈都是裴小问一句，僧者才答一句。直到裴小问僧者，既然不愿和她交谈，为什么同意她来访住。你猜那僧者如何说？”

        裴霓霞这才娓娓：“寥寥几次相交，你是否觉得裴霓霞格沉稳，自持娴静？但秦疏桐可知以前的裴霓霞是何面貌？”

        裴霓霞并不答，只将故事往续去：“这样的日过了几年后，一日她京踏青，偶然遇到一人，那人惊了她的车驾，她见对方是位家人，便主动免了对方赔罪，还对其以礼相待，可说是傲慢至极。虽然后来她才知对方原本就没有赔罪的意思，只因裴小当时任意妄为，命车驶人迹罕至的野林，差踩坏了僧者手植的菜蔬，对方自认拦阻得有理有据，没有赔罪的理。裴小第一次见到在野的僧人，既好奇、也颇怀着不齿交的心思，主动提去僧者隐居拜访，僧者便即同意。”

        “想来那僧者没有顺着小将经辩去。”

        秦疏桐果然一怔。

        “所以她因为这次偶遇的缘分，在僧者的佛理教化中改变了从前的观念？”

        “我今日无事，只要法空寺不赶人。”

        秦疏桐当然不知，但从简之维些许态度中能猜几分。

        也许过了很久，又或许只一霎，裴霓霞的话音将他掣回：“这个回复令裴小似有所悟，两人再无后话，她随即告别僧者。归家之后，裴小仍对那日经历念念不忘，她对佛法本没有兴趣，但她太好奇那个僧人，是怎样的佛经佛法才造就了会说那些话的一个人？她为了解开这个谜开始读佛经，但佛经艰涩，又有诸多讹误，她便频频去请教那位僧人。僧者一开始还耐心为她释经，直到某日她说想拜僧者为师，遁空门，潜心研

        裴霓霞一笑：“那人说，观裴小脾，若不答应怕要失去容。”

他找你，但今日我这么问不为谢雁尽，只为你。”

        裴霓霞这次怔了许久，心中百转千回，在把秦疏桐憋得要打退堂鼓前，她终于启唇：“你上次追问的时候我就知，我看得，秦疏桐是一个好人。上次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交浅言深，今日却已不同。我愿意将来龙去脉对疏桐解释清楚，但这是一个有些长的故事……”

        “如果你已听过传闻，那那些都是真的。齐国公府的裴小，从十四岁开始就乐于在各种贵族仕宦聚集的场合交际，是长袖善舞，也是如鱼得，世俗常用来形容此状的一个词是圆世故。那些纸醉金迷、五光十她乐得餍足，这种轻浮的快乐受用起来最容易不过，而在可预见的未来，只要她一如既往，她就可以将这些一直享用去。更甚者，连婚姻这种关联其后半生的大事也无须她思虑，因为在她生的那一刻，对象就已确定，还是世所公认的良。这样的人生，每一步都是可知与安稳。这两个词很迷人，太迷人，以至于将其作为人生最追求显得如此无可厚非。”

        “那裴霓霞为何舍弃了？”秦疏桐问。

        裴霓霞轻轻一：“那僧者反问裴小，知不知世尊释迦牟尼。这裴小当然知，就算是不信佛不拜佛的人也知些概貌，毕竟初祖达摩在中土创立禅宗之时，就将法脉传承一并宣教，世人皆知达摩是佛传第二十八祖，而释迦牟尼乃是佛教始祖，亦是佛教创始人。僧者又问小，知不知世尊最终如何？裴小答，传闻世尊终于涅槃，修成正果，见成佛。那僧者却说非也……”

        一瞬间似醍醐灌，秦疏桐一时只觉自己的心声盖过万籁。

        “哪里不对？”

        “应当是顺从因缘，缘来则聚、缘去则散之类的禅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