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居来的这三年间，她知阿公一直都在顾虑着她的后半生。当日门被破，通行无阻，闯去过的，除了劫掠的叛军，也有许多浑摸鱼的亡命徒。阿公在那堵画墙的角落里遇到她的时候，她穿着布衣裳，哭着寻找阿娘，阿公应是将她当成了误的寻常孩童。长大后，他也曾不止一次地问她，是否还记得家的所在，想不想回去寻亲。从前她是不记得，不想回，后来她是不确定，不敢说。

        她的母亲应该就是去了那个地方。

        他沉了，说。

        她躲在他为她披盖的衣服，偷偷睁开，悄悄地看着这个陌生人的背影。他一直望着那座城。雨已经浇熄了熊熊的大火，远烟如，缓缓地升腾在布满了积雨云的阴暗的天空之。

        昨夜傍晚一场雨，今早，疏星如淡淡几只倦，挂在了天际之上。天还没亮，叶絮雨便离了落脚的客舍，继续前行。

        他就那样看着，凝望了许久，转过的时候，撞见她在看自己，摸了摸她的脑袋，随即将小小的她抱了起来。

        或许应该谢那位将她认作了义妹的裴家郎君。

        “以后你就叫絮雨，可以吗？”

        ……

        她不知那个时候他怎的如此巧合也在那座已被劫掠一空付之一炬的殿里。是他救了她。他带她走长安的时候，天亮了，落起了雨。

        火光吞卷着墙上的神明们和他们俯瞰着的河山城池，朝着角落里的这小小影近，她被烟雾呛得咳嗽不停，就在窒息晕厥的一刻，泪朦胧里，她看到有影现在了火光里，朝着她走来。

        在那封留书之中，她也没有说谎。虽然和阿公相遇前的那些存在记忆最深的碎片还是未能完全续联，但自从三年前的那场大病之后，滴滴，渐渐浮现。

        细雨潇潇，无依无凭，若游丝飞絮，随风飘摇，却也涤着人间那充斥着烟火和血腥气的空气，濯净这女童面上沾着的污血和尘泥，了她原本的玉雪容颜。

        “你不知你叫什么名字，阿公给你起个名吧。”

        终于她到了那个觉里的地方，平日紧闭着的门大开着。她在外面徘徊，又看见一个宦官，他卷了财却来不及逃走，被人砍倒在门之外，还没有死，捧着他从上掉来的半截断臂，正在悲惨地嚎叫着，忽然看到她，丢断臂，扭曲着朝她爬来，她惊恐万分，不顾一切地冲了去。

        她的来，就是京城。

        她是在一个陌生人的边醒来的。他长着一乱蓬蓬的胡，看起来还不是很老，鬓发却已杂苍，目光深沉而温和。

        去寻母亲的路上，她看到了越来越多的死人。他们有的人倒在坊门，血泊里散着被刀砍开的包袱，有的人堆叠在一起，母亲护着怀中婴儿，一动不动，早已变得僵。她跌跌撞撞地从他们的边走过，起初的恐惧变作了麻木，摔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又摔倒，不停地前行，的手心和膝盖肤也早已摔破，着血，她却仿佛不知疼痛，只想去找她的母亲。

        前方即将抵达的，是她此行的目的之地，京洛长安。

冥里她凭着本能迈开了脚步，哭泣着，朝着城中那片火光最大、几乎映亮了半片夜空的方向而去。

        现在一

        她被本能指引着，终于找到了这里。可是母亲人呢？她不知，像无苍蝇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在到找，找了一座又一座的殿，时不时撞见趁着这个机会来浑摸鱼偷东西的外来之人，却始终没有找到她的母亲。最后她又闯一个地方，那座殿通天般耸，墙之上绘满了辉煌的神仙和山河图。可是这里依然没有母亲，她想退，再去别的地方找，却发现周围已被大火包围。她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去的路，被停在了一面还没烧到的画角落里，喊着阿娘，放声大哭。

        她并未回往曾与阿公隐居了三年的那个世外桃源，而是去了京城。